SAT作弊風波激蕩中美韓

●本報駐美國、韓國記者孫衛赤 王剛●本報駐香港特約記者 凌德●本報記者曲翔宇 張卉“對（中國）學生而言你們是英雄，但對我們而言，你們就是個竊賊！”電影《中國合伙人》中美國考試機構負責人的這句臺詞似乎正在變成現實：舉辦有“美國高考”之稱的SAT（“學術能力評估測試”）的美國大學委員會（CB）29日宣布，由于存在“作弊的可靠證據”，推遲公布中韓等國10月11日SAT成績，并重新審核。在美國，中韓留學生占據國際學生“半壁江山”，由于美國大學申請期臨近，推遲甚至取消SAT成績引起眾多中韓學生及家長廣泛擔憂。近幾年來，隨著東亞留學生大量進入美國，而且成績普遍比當地學生高，有關東亞學生慣于“作弊”的說法頻頻出現。去年5月美國取消了韓國所有考生SAT成績。而這一次“延遲”的范圍則擴大到包括中韓等國在內的許多亞洲國家。多名中外教育專家接受《環球時報》采訪時認為，東亞“題海戰術”和“押題戰術”的考試培訓被美國人認為有“不正當競爭”之嫌，或許是導致此次風波的原因，不應因少數人“作弊”處罰全體考生。不過從根本來說，要想培養更具創造性的人才，東亞應反思完全以成績作為唯一評價標準。作弊風波源于“考前泄題”“距離向大多數美國高校遞交申請截止日期僅有幾天時間，但舉辦SAT考試的美國大學委員會的一個決定卻引起數萬東亞學子的擔憂。美國《紐約時報》29日稱，該機構因為考試作弊問題而可能取消，至少暫時推遲公布中韓學生的成績。根據承辦考試的美國教育考試服務中心（ETS）的一份聲明，這一決定是基于“具體、可靠信息”基礎之上作出的，聲明稱，“有機構出于自身利益考慮，罔顧所有學生的利益，嘗試非法獲取考試材料”。SAT成績是包括美國在內的世界各國高中生申請美國名校及獎學金的重要參考。SAT分為通用考試（也稱SAT1）和單科考試（也稱SAT2）兩種，通用考試由閱讀、數學及寫作組成，專科考試包括有物理、化學、外語等科目。據《環球時報》記者調查，截至30日，除ETS公布了沙特、越南和哈薩克斯坦考場的SAT1成績和泰國考場SAT2成績，在韓國、日本、新加坡、馬來西亞以及中國臺灣、香港等考場考試的學生均查不到成績。《時代》周刊引述ETS發言人尤因的話稱，他對“非法獲得分數利益”的行為表示“強烈譴責”。尤因稱，公布成績將推遲四周時間，他們將對每一名考生的考試成績進行審查評估。他同時安慰考生，“大學委員會將會讓各大學了解這一情況，并會幫助學生出具信函說明情況。”《時代》周刊引述美國國際教育研究所的報告稱，在美國讀書的國際學生，50%來自中國、印度和韓國，中國在美留學生2012年底已達近20萬。大陸學生以前通常是在香港、臺灣參加SAT，近年來許多人到其他更遠的亞洲國家參加考試。盡管CB并未公布具體的作弊信息，但《華盛頓郵報》披露，10月8日，美國公平及公開考試中心收到一封匿名投訴，附帶一份美國去年12月SAT考題，這份考題被認為用在2014年10月11日的國際考場上。國際考場的SAT考題通常會重復美國考場用過的考題。報道稱，此前亞洲考場曾多次發現大規模“作弊”事件。去年10月，韓國培訓機構被認為獲得了前幾次考試的考題，并被大規模傳播。去年5月，CB也因類似原因取消當時所有韓國考生SAT成績，這是SAT成績首次在一國全境被取消。韓國MT網站稱，設于韓國一家培訓學校的SAT考點被懷疑有“非法活動”，韓國司法機構已參與調查。該學校對部分富有家庭學生每人收取5000萬韓元。報道稱，此前韓國檢方已經將SAT考題泄露定性為違法，去年11月曾起訴了22名培訓學校校長和中間人。“機經”與“刷考”“SAT就是美國的‘高考。”美國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國際教育部門主管高德翔對《環球時報》說，美國大學委員會此次大面積推遲公布東亞SAT成績主要由于考慮到SAT對美國教育的重要性。自1934年哈佛大學采納SAT為甄選申請者的標準考試以來，SAT已被美國3600多所大學認可，哈佛、耶魯等名校在絕大多數情況下都會選擇錄取SAT高分學生，因此SAT被稱為美國名校的“敲門磚”毫不為過。高德翔說，盡管此前托福、GRE考試也曾傳出過類似事件，但由于選擇SAT的美國考生比例遠超托福、GRE等其他考試，SAT在考風考紀方面不能出現一點瑕疵，否則會立刻成為極端重視程序正義的美國社會的輿論焦點。正因為如此，美國才會在如此大范圍內推遲公布成績，并且逐個對考生成績進行審查。新東方國外考試推廣中心美國項目經理李楠楠對《環球時報》稱，據新東方掌握的數據，大約有5000名中韓學生受到影響。上海新航道負責SAT考試的陳老師稱，很多學生都擔心自己成績最后會被宣布無效。她說，今年5月她有幾名學生的成績由于與上次成績差距太大被取消了成績，理由同樣是懷疑作弊。陳老師說，她聽說過有機構偷題目給考生甚至是代考等作弊的情況。《環球時報》記者在網上搜索SAT相關信息，發現許多“SAT2200分一次包過”“獨家名師提供最高效小范圍‘機經”等廣告。一名曾參加過SAT考試的考生告訴《環球時報》記者，所謂“機經”是指由于SAT等考試題庫范圍有限，考題會“規律性地重復”，一些“專業人士”的“研究成果”因押題命中率高被考生奉為“機考圣經”。該考生說，他曾抱著試試看的態度從網上買了一套“機經”，發現預測試題八成以上都出現在試卷中。除了“機經”，網上還有不少替考的廣告。《環球時報》記者在網上聯系一名姓鄭的人，他稱可以找到在美國的中國留學生來代考，成績出來再收費，價格是2000分4萬元。不過，前新東方資深SAT培訓師劉女士對《環球時報》稱，除了代考之類的行為外，ETS所謂的“作弊”可能主要是指“機經”問題。劉女士認為，長期以來，ETS因題庫容量不足，廣為各界詬病，經常有考生反映考題相似或雷同，甚至是直接照搬整套考題。因此，肯潛心研究歷年真題的人不難找到SAT的命題規律，不排除有考試培訓機構碰巧猜到考題的可能性，況且中韓兩國這類機構多如牛毛。劉女士還稱，ETS曾多次指責亞洲考生通過“刷考”（短時間內參加兩次以上SAT考試）作弊。事實上，所謂“刷考”只是部分SAT成績不佳的學生通過在考試間歇期反復練習真題來突擊提升應試能力。一名北美華裔學者對《環球時報》稱，“題海戰術”“押題戰術”在亞洲司空見慣，北美人則很不理解。近年來美國拉美裔、非洲裔團體一直抱怨“亞洲人占去太多教育資源”，千方百計以“教育平權”為名抵消亞裔的成績優勢，引發激烈爭論和法律博弈，這是近年眾多“作弊”事件的深層背景。考試不是唯一標準 “‘作弊在中美教育界定義不同。”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高德翔認為，中美教育文化差異很可能是此次事件的重要原因。美國教育界普遍反對應試教育，認為“考試應當充分反映學生的真實水平，考前準備不應過度，純粹通過咀嚼考試真題來備考也是一種嚴格意義上的作弊”。在香港，SAT考場在亞洲國際博覽館，一次可容納上萬人，被大陸考生稱為“萬人坑”。香港某SAT培訓機構楊老師對《環球時報》記者稱，SAT考試“作弊”問題由來已久，產生這種情況的原因有兩個：一是亞洲學生太會“考試”，許多考生和考試輔導機構想方設法地搞“真題”。另外，SAT試題變化不多，也容易留下灰色地帶。“別為難孩子。”加利福尼亞州立大學副教授瑞貝卡稱，此次大范圍推遲公布成績對那些認真準備此次考試的學生而言不公平。作為一家為亞洲學生提供進入美國院校服務的網站負責人，瑞貝卡稱：“ETS應承擔責任，考試管理者本應確保考試材料的安全。”北京大學教授張頤武對《環球時報》稱，從古代科舉到現代“高考”，考試被視為唯一公平的選拔工具，在東亞綿延至今。這一文化背景下成長起來的東亞師生過于重視圍繞考試展開針對性訓練。與之相反，在美國，考試成績只是“參照”，志愿者經歷、體育特長、文化修養等因素都是招生的重要考量。張頤武說，如果完全以考試為中心，不利于創新人才的培養。因此，東亞應注意取長補短，借鑒國外多元化評價體系的優點，更全面、客觀、真實地評價學生綜合素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