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詞:梁武帝,佛教,中國化
梁武帝蕭衍,字叔達,小字練兒,是蘭陵蕭氏世家子弟。為政之初,梁武帝很注意吸取前朝滅亡的教訓,勤于政務,標榜以儒術治國,“修飾國學,增廣生員,立五館,置《五經》博士”。他還重視學校教育,以經術取士。于門前設立謗木函、肺石函,詔求賢良,廣開言路。普通二年(521年)春他頒布詔書:
凡民有單老孤稚,不能自存,主者郡縣咸加收養,贍給衣食,每令周足,以終其身。又于京師置孤獨園,孤幼有歸,華發不匱。若終年命,厚加料理。尤窮之家,勿收租賦。①
孤獨園等社會福利機構的設立,體現了儒家“愛民養民”的主張。同時他省弛刑罰,大赦天下達36次之多,足見武帝對儒家所倡導的仁政的追求。
但是,武帝對于宗室子弟、公卿大臣的貪婪橫暴的行為,卻加以寬宥,以至于“王侯益橫,或白晝殺人于都街,或暮夜公行剽竊,有罪亡者,匿于王家,有司不敢搜捕”。②武帝雖然深知寬縱之弊,但是溺于慈愛,漸漸吏治不修,國政敗壞。蕭衍在位期間,北朝因內亂而衰弱,梁武帝曾多次出兵北伐,皆因所用非人,指揮失當而屢遭失敗。更為致命的是,晚年的武帝接受了狡詐無信的魏將侯景的降附,太清二年(548年)八月,侯景舉兵南下,內結蕭正德進攻建康,圍困臺城。次年城破,侯景縱兵洗劫,軟禁梁武帝。五月,梁武帝死于臺城,享年86歲,在位凡48年。
1.舍身事佛,推行佛化。
因家世熏染,梁武帝早年曾信奉道教,而中年改為奉佛,湯用彤先生認為是因其曾在竟陵門下與名僧及信佛之文人交友之故,而漸有改變。③天監三年(504年)四月八日,梁武帝率僧俗兩萬,于重云殿親制《舍道事佛疏文》,發愿請“諸佛菩薩攝受”,皈依佛門。其疏云:“愿使未來世中,童男出家,廣弘經教,化度含識,同共成佛,寧在正法之中,長淪惡道。不樂依老子教,暫得生滅。”足見其舍道歸佛之誠。天監十年四月八日,再至重云殿,受菩薩戒,法名“冠達”,成為一名兼具名實的佛教徒。武帝不但自己皈依佛教,而且要求“公卿百官、侯王宗族,宜反偽就真,舍邪入正”。④極力勸化臣民信仰佛教,他也被臣下奉為“皇帝菩薩”。
梁武帝崇佛的高潮是其先后三次舍身同泰寺為寺奴。第一次是大通元年(527年)三月,“輿駕幸同泰寺舍身”,為時四天。中大通元年(529年)九月,第二次臨幸同泰寺,設四部無遮大會,舍身為奴之后,公卿大臣以一億萬錢贖回,前后共四十七天。太清元年(547年)三月,再次臨幸同泰寺,“設無遮大會,舍身,公卿等以錢一億萬奉贖”。①
2.注疏佛典,重視譯經。
梁武帝在佛學方面有很高的造詣,且著述不輟,《梁書·本紀》稱其“兼篤信正法,尤長釋典,制《涅■》《大品》諸經義記,復數百卷”。除親自撰寫注解佛典外,武帝還組織編纂、整理經籍。
梁武帝對譯經工作也很重視,天監五年,邀請扶南僧人僧伽婆羅于壽光殿、華林園等處譯經。初翻經日,帝恭臨法座,筆受其文。至天監十七年已譯出《孔雀王咒經》《阿育王經》等十部。此外僧伽婆羅還與扶南僧曼陀羅同譯出《文殊師利所說摩訶般若波羅蜜經》等三部。印度譯經名家真諦于太清二年抵建康,帶來多部梵本經書,武帝將其安置于寶云殿從事傳譯。
3.廣建佛寺,塑造佛像。
有梁一代,建造了大量的寺院。據載劉宋時有寺院1913所,蕭齊時有寺2015所,梁代則有2846所,陳代有1232所,其中寺廟興建以梁為最盛。侯景之亂起,建康及三吳地區佛教頓告衰微。同樣崇佛的陳朝所有的寺廟數量不及梁鼎盛時的一半,而梁時較前朝所增的800余所寺廟多為武帝時所建。
梁武帝崇佛的另一表現就是大量鑄造佛像,而鑄造佛像需要耗費大量的銅、金等金屬,所費不貲。《隋書·食貨志》載:“至普通中,乃議盡罷銅錢,更鑄鐵錢。”改鑄鐵錢,說明佛像的修造造成了鑄錢原料銅的缺乏,鑄像用銅量之大可見一斑。
4.制斷酒肉,嚴格戒律。
眾經因傳入時代、教門不同,而存在差異,其中尤以律部最為繁廣,常常令僧侶在修行持戒中無所適從。針對此種情形,武帝任命法超為僧正,令其撰《出要律儀》十四卷,分發各處,通令照行。還根據大乘經文《大般涅■經》中“食肉者斷大慈種”義,作《斷酒肉文》,大力倡導禁斷肉食,并嚴令僧徒遵守,從而改變了自佛教傳入以來僧徒食三凈肉的習慣。
5.大舉法會,論議佛法。
梁武帝經常召集僧俗,舉行法會。規模比較大的如水陸大齋和盂蘭盆齋會,除此之外,還有諸如四部無遮大會、平等法會、無礙法會等大型法會。②規模之大動輒數萬人,法會結束之后,常大赦天下,并常伴之以改元。法會之上,武帝還常常親身解講,“廣流《大品》,尤敦三論”,自大同七年起,武帝在舉行的六次法會中,四次親自解講佛義。在中大通五年所舉的道俗無遮大會中,武帝講解《摩訶般若經》,與會僧眾達十萬人以上,聆聽者之多,史無前例。
此外,為促進佛教的發展,解決義理上的一些分歧,武帝還組織了兩次關于佛學的辯論。天監六年,范縝發表《神滅論》,極大地震動了佛教界與學術界,梁武帝發動高僧、名流碩學、王公大臣與范縝辯論,甚至手詔駁難,親自參與到討論中來,極力為佛教辯護。天監十七年,他又召集王侯公卿、名僧二十三人討論“二諦”之含義,推動了佛教義理的發展。
1.梁武帝佞佛亡國的再認識。
梁武帝對于佛教的過度崇奉,歷來飽受史家詬病,“佞佛亡國”幾成定論。其實,梁武帝崇佛與其國破身死并無直接關系。在南北朝時期,統治者對于佛教的崇奉,并非梁武帝所獨有,北朝大部分統治者對佛教推崇也是不遺余力的。其次,就梁武帝本身而言,導致其悲劇的根本原因還在于其治國政策,正如李延壽在《南史》中所論:“然先王文武遞用,德刑備舉,方之水火,取法陰陽,為國之道,不可獨任;而帝留心俎豆,忘情干戚,溺于釋教,弛于刑典。既而帝紀不立,悖逆萌生,反噬彎弧,皆自子弟,履霜弗戒,卒至亂亡。”而“俎豆”代指文治,其失誤在于文武偏廢,湯用彤先生也認為“武帝信佛之動機,實雜以儒家之禮教也”,故而佛教也只是被納入了其仁治的框架而已,是表現而非原因。
2.梁武帝崇佛對中國佛教發展的影響。
梁武帝將自己的個人信仰,依托自己的帝王身份,影響、帶動了臣下、民眾對于佛教的信奉,對中國佛教的發展產生了重要影響。首先,舍身寺奴,億萬奉贖,在表達對佛教虔誠信仰的同時也極大充實了寺院經濟。大量的社會資源流向寺院,使得梁代寺院與僧侶數量都遠超三朝,可謂舉國奉佛。其次,梁武帝研經、論法,組織譯經、編目,使得大乘佛教在南朝廣為流傳,也提高了佛教徒的理論水平。提倡出家人戒肉食,在全國寺院推行素齋,并身體力行,從而嚴格了僧團的戒律,使禁肉食成為后世最重要的一項清規。
梁武帝在理論上提倡三教調和,將儒家的仁義孝親思想與出世的佛教因果輪回的宗教架構相對接,以內外今往之別來安置原本對立的兩種哲學體系,減小了佛教在中國傳播的阻力,梁武帝堪稱佛教在中土傳播的護法者。同時他開創了政治與宗教聯姻,并由統治者來主導佛教發展的模式,在意識形態領域與佛教保持合作,把原本游離于統治體系之外的佛教納入統治秩序,為鞏固皇權服務,這一模式為后世王朝所繼承。梁武帝的崇佛,客觀上加速了佛教的中國化進程,使中國成為大乘佛教的大本營,繼而成為佛教思想的輸出地,為佛教在中國的繁榮興盛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同時也使佛教文化逐漸成為中華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
【作者簡介】陳文博,男,南開大學歷史學院中國古代史專業博士生,主要研究方向為明清史、中國佛教史。
【責任編輯:王雅貞】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