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王十朋的教育觀

摘 要：從王十朋的詩文中可以較為清晰地勾勒出其教育觀：教育目的明確，旨在修身明道，經世致用；教育內容以儒家經典為主；教育方法靈活多樣；教育實踐成績突出等。總體而言，王十朋的教育思想及實踐，在當時具有承啟意義，并具有一定的現代參考價值。

關鍵詞：王十朋 教育觀

有宋一代號稱“書生帝國”，文士風華得以盡顯，這與其時尚文抑武的政策和唐宋儒學轉型的文化背景有很大關聯，體現了中國古代社會逐漸擴大政治經濟參與面和參與度的發展趨勢與歷史要求。這客觀上促進了科舉制和文官制度的逐漸完善，文化教育的地位也隨之日益凸顯。官學、私學得到了新的發展，書院教學模式和理學教育思想，對宋以后中國教育產生了深遠的影響。而且，與宋前相比，宋代教育家既努力通過各種途徑教化影響帝王，也注重在民間廣泛開展教育講學；既注重通過政治途徑實現理想抱負，也看中通過教育途徑教化一方，體現自身價值。因此，宋代教育平民化程度越來越高。尤其是南宋偏安之后，迫于內憂外患，為了鞏固統治，南宋王朝在鎮壓農民起義的同時，更加重視倡導儒學教化。

在此背景下，儒家士人援引佛道入儒，推動理學走向完成，經大教育家朱熹出色的地方教育實踐，教育的平民化趨向更加明顯。王十朋作為稍早于朱熹的狀元才子、教育家，也已經形成了較為系統的教育思想觀念，這在其詩文和教育實踐中有著明顯的體現。

一、教育目的：修身明道，經世致用

王十朋秉承儒家正統的人才觀，注重人才的忠孝、品行高潔、堅持操守、建功立業等品質，同時又援引道家“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1}等思想，并以范蠡為榜樣，贊賞功成弗居、審知進退的才識。{2}這種援道入儒的思想，正印證了宋明理學演進軌跡，王十朋的教育思想，對其后之理學一派的大教育家朱熹，也有著承啟之功。

他在《送葉秀才序》中明言：“然君子之學為道，小人之學為利。”{3}在《廣州重建學記》中也談道：“明一貫之道，講論齊家、治國、平天下之要，于正心誠意間，移孝為忠，盡臣子之大節”，反對一味的“讀紙上語，工文詞，取科第”{4}，認為建學崇教的根本目的就在于明了儒家之道，引導學生通過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完成忠孝兩全人格范式的塑造。王十朋認為教育不能僅僅注重文藝培養，甚至不能以科舉為目的，認為教育應該注重修身明道的根本，要有經世致用的自覺和勇氣。

王十朋認為：“為士者未嘗不讀書，然知真讀書者鮮，能讀而不能行，是猶鳳鳴而翰，雖胸中有萬卷，身為行秘書，謂之不能讀可也。”{5}明確指出讀書就是為了指導行；不能指導行，就是不會讀書。他又說：“古之學者為己，非止乎己也。學既足乎己，行其所學，斯可以為人。故先之以學，次之以為政，學與政非二物，顧所學者何為爾！學帝王仁義之術，則為德政；學霸者刑名之術，則為邢政，幼之所學，壯之所行，一也。”{6}認為學與行是統一的，所學決定所行。如果教育不能致用于時事問題的解決，無疑是失敗的。正如其文所言：“自權臣以身障天下之言路，而庠序之士養諛成風，科舉之文不敢以一言及時務，欲士氣之振可乎？”{7}這已現朱熹、王守仁知行合一教育思想的端倪。

當然，因不滿與當時的政治環境，加上久考不中，王十朋時有退隱之心，但其退也并非忘卻所有，而是別有所托。如其詩云：“林泉欲共高僧老，事業未容吾輩閑。”{8}在《次濟上人韻》詩中又云：“老來未厭短槳光，又集青拎就故鄉。”{9}因此，失意時的王十朋，也是希望通過致力于教育事業，培養德才兼備的有識之士，實現個人抱負的。

綜上而言，王十朋認為，教學的目的均在于修身明道，經世致用，這是典型的儒家教育觀。

二、教育內容：儒家經典

與教育目的相一致，王十朋認為，教育的主要內容，應該就是儒家經典。正如他在《畎畝十首》之三中所云：“讀書不知道，言語徒自工。求道匪云遠，近在義命中”；“后學昧極致，徒知授兒童。孰識孝與弟，理與神明通”。{10}這一教育思想在其后的教育實踐中得以堅持。

書館授徒期間，王十朋有《送章生端武》一詩，其中有言：“麟經絕筆今幾年，學者異說何紛然。操矛入室務相伐，誰能浚井得美泉。梅溪野人獨好古，遺經獨抱期心傳。”{11} “麟經”即《春秋》，相傳孔子作《春秋》止于魯哀公十四年獵獲麒麟事，故得此名。“公有梅溪前、后《集》五十卷，《尚書》《春秋》《論語》《孟子》講義，皆指授學者，未成書也。”可知，儒家經典文獻，是王十朋教學的重要內容。

在中狀元走上仕途之后，王十朋依然堅持一個儒家正統文人的操守，不諛不阿。在建王府做小學教授任上，他建議當時直講史侍郎應著重教授皇子經術，以古今治亂興亡之跡為之勸戒。

三、教育方法：靈活多樣

王十朋四十六歲中狀元，此前，一直孜孜于科舉，同時，也兼職教授生徒，于紹興十四年（1144）設梅溪書館。{12}此時的王十朋，既是學生，也是老師。基于經世致用的教育目的，王十朋十分注重教育環境和氛圍等硬件、軟件建設，注重知識的遷移轉化。創立梅溪書院以后，隨著學生人數的增加，王十朋適度擴建書院規模，設置一堂八齋，并且根據學生實際層次進行“班級”編排。至紹興二十年（1150），人數已達到一百二十二人。其《梅溪題名賦》自注曰：“予癸亥秋辟館聚徒，游從者十人，至庚午歲，通數之，凡一百二十二人。”{13}又有詩云：“羅生黃山來，從我梅溪游，齒鬢最年少，學問能自修。”{14}這也說明了王十朋教學影響已經較為廣泛了。該賦中，王十朋對書院中的學生“先美后規，效古人勸諷之旨”，逐一品評，寄托勸教之意，可謂用心良苦。這也說明，王十朋對每位學生都是比較了解的。這也是對因材施教教育思想的繼承和實踐。

為了提升學習興趣，王十朋在書院旁邊建設了“小園”，布置花卉、修筑假山，讓學生能夠在清新的氛圍中學習。他在教學過程中重視深入實際，不僅僅局限于室內端坐學習，還經常帶領學生們走出書館，在大自然中怡情養性，與學生自由交流，見景設疑，注重活學活用，頗有啟發式教學的意味。如王十朋與學生游巨溪時，曾引經據典設疑：“……孟子稱觀水有術，必觀其瀾。諸友今日之觀，其有得于水乎？”{15}endprint

此外，王十朋還注重向課堂外延伸，成立專業性很強的“社團”——詩社，加強學生之間的學藝交流和互相切磋，營造濃厚的學習氛圍。在這種氛圍下，師生之間、學生之間經常切磋，共同提升。

應該說，在一定程度上，王十朋已經具有一定的現代教育意識了。這也能夠管窺南宋時期教育思想的發展水平。

四、教育實踐：成效突出

儒學進入宋代以后，理性和實踐功利色彩越來越濃厚，“宋朝新儒家不但教化帝王，而且通過一系列的制度安排如宗教、鄉約、書院等社會組織把儒學要義直接貫穿到了底層社會，構成了地方形成相對自治狀態的文化資源。”{16}教化民眾，成為宋儒的一個重要目標，宋儒開始把“儒學”在民眾之間的教化視為廣泛自覺的行動。王十朋中狀元以后，在地方官任上，致力于修院興學，開啟民智，推行儒治，成為大教育家朱熹之前的南宋教育史上的重要一環。

王十朋湖州任上，捐獻積蓄，重建貢院房舍，其在《貢院上梁》詩中流露出對重修貢院之舉的喜悅心情，還對士子提出了希望與要求。其詩云：“夫子廟還元氣象，水晶宮發舊精神。書生戰藝真余事，移孝為忠要致身。”{17}泉州任上，多方籌措經費，創辦泉州貢院。其旨也在“下筆蠶聲紛戰藝，出林鶯友競遷喬。清源人物從今盛，孝子忠臣滿圣朝。”{18}王十朋不僅致力于興學，還每逢初一、十五，親自傳授儒家經典，終取得“四海英才入網羅，清源龍虎姓名多。經魁蘭省得人杰，策射楓庭收甲科”{19}的成績。《宋史·王十朋傳》對王十朋的興學講學之舉，給予了很高的評價。

在兩度王傅任上，王十朋致力于格正君心，通過講授《春秋》《論語》等儒家經典，兼顧內圣外王之道。如其所作《次韻皇子建王題明遠樓》一詩：“眼凈全無礙，心明自不塵……應憐天下士，蝸舍不容身。”{20}勸戒建王要加強自身修養，心系天下蒼生。《皇子建王生日》詩云：“……六籍奧旨能心傳，百家諸史咸窮研。余事翰墨工詩篇，平居為善心拳拳。君親忠孝猶兩全，放遠聲色塵管弦。明窗自結圣賢緣，吾皇知子能擇賢。斷自宸中愛不牽，九重一日丹詔宣。歡聲喜氣溢幅員，愿王自愛思無愆。仰佩天眷奉周旋，保持王體如臨淵。日親端士遠佞便，紙上興衰鑒古先……”{21}也是諄諄勸勉內圣外王之道。

“宋代是士階層在中國史上最能自由發揮其文化和政治功能的時代。”{22}教育方面也是如此。王十朋中狀元之前于家鄉設學授徒，任地方官期間孜孜于教化一方，曾兩度為帝師，自覺地將教育與個人理想抱負合于一體，在教育事業上也做出了一定的成績。但是，盡管其教育思想相對可以理清，但與稍后的大教育家朱熹相比，其“教育體系的嚴密性、邏輯的思辨力、理論的精微性、實踐的深層化”{23}等方面，都沒有達到自覺和完善的程度。王十朋對地方民眾教育與君王教育的差別并沒有清醒的認識，地方教育實踐也是依據儒家經典進行學者式教育，方式上并沒有像稍后的朱熹根據地方特點創設很多富有成效的載體（如鄉約等），王十朋的地方教育實踐依然只局限于科舉精英培育。真正的平民化、大眾化的地方儒家教育實踐的自覺努力，促成儒學在地方走向制度化，最終還是在朱熹手中得以完成的。朱熹雖然較王十朋年輕十八歲，但與王十朋同朝為官，有書信往來，相互賞識，曾作《上待制王梅溪先生書》，自稱“使理日益明，義日益精，操而存之日益固，擴而充之日益遠，則明公之賜，庶乎其有以承之，而幸明公之終教之也”{24}，所作《王梅溪文集序》對王十朋也敬贊有加，《朱子語類》提及王十朋處也是贊王十朋才識過人，具有“至誠”品性。可見，王十朋對朱熹卓有成效的地方教育實績和教育理論構建，是有著承啟之功的。

{1} 陳鼓應：《老子今譯今注》，商務印書館 2003年版，第105頁。

{2} 宋木華：《論王十朋的人才觀》，《作家》2013年第12期，第152頁。

{3}{4}{5}{6}{7}{13}{15} （宋）王十朋：《王十朋全集下》，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第962頁，第959頁，第956頁，第986頁，第57頁，第766頁，第766頁。

{8}{9}{10}{11}{14}{17}{18}{19}{20}{21} （宋）王十朋：《王十朋全集上》，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第113頁，第114頁，第1頁，第40頁，第40頁，第471頁，第495頁，第512頁，第225頁，第226—227頁。

{12} 吳鷺山：《王十朋年譜上》，《溫州師范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97年第1期，第6頁。

{13} （宋）王十朋：《送吳翼萬庫赴省試序》，《王十朋全集下》，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第759頁。

{16} 楊念群：《“儒學地域化”概念再詮釋——兼談儒學道德實踐的若干形態》，《清華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0年第25卷第3期，第39頁。

{22} 余英時：《朱熹的歷史世界》，上海三聯書店2004年版，第256頁。

{23} 張世欣：《中國古代思想道德教育史》，浙江大學出版社2010年版，第6頁。

{24} （宋）朱熹：《上待制王梅溪先生書》，《王十朋全集下》，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第1157—1158頁。

作 者：宋木華，碩士，漯河醫學高等專科學校講師，研究方向：古代文學。

編 輯：張晴 E？鄄mail：zqmz0601@163.com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