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張廷玉輔政思想評述

熊芊

摘 要：張廷玉是中國秘書史上一位杰出人物，他歷仕三朝，居官50年，品德、才干頗受皇帝賞識，獲得了“周敏勤慎”的評價，而這一評價準確地概括出張廷玉輔政思想的要義。張廷玉的敬業勤勉、清廉自律、謹言慎行、大公無私等優秀品質仍值得當代秘書推崇和學習。

關鍵詞：清朝；張廷玉；秘書；輔政；思想

張廷玉（1672年—1755年），字衡臣，號硯齋，安徽桐城人。康熙三十九年（1700年）中進士。他是中國秘書史上的一位杰出人物，“少有器識，凝重安和，濡染家學，具經世實用”①。在50年從政生涯中輔佐了三位皇帝，“器量純全，抒誠供職”②，品德、才干頗受皇帝賞識。他生前洊加遷擢，累官至保和殿大學士、首席軍機大臣等要職，被封為伯爵，開清代文臣受封之先例；死后配享太廟，是終清一代唯一獲此殊榮的漢臣。縱觀中國古代歷史，為官者能遭逢如此極盛之況罕有倫比。

受其父張英的影響，張廷玉也在晚年將他數十年來讀書、為官所積累的心得感悟進行整理，輯為《澄懷園語》，其輔政思想也散見于此書之中，但未有歸納。《清史稿》對張廷玉給予了“周敏勤慎”的評價，筆者認為這一評價卻是準確地概括出張廷玉輔政思想的要義。

一、周——忠心事主，誠信可靠

史書對歷史人物是非功過蓋棺論定時常會借用《四書五經》中的詞句。《論語·為政》云：“子曰：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論語注疏》的釋義是“忠信為周，阿黨為比。言君子常行忠信，而不私相阿黨，小人則反是”③。因此，筆者認為在此處“周”作“忠心事主，誠信可靠”解釋為妥。

張廷玉信奉宋代羅從彥的名言：“君明君之福，臣忠臣之福。君明臣忠，則朝廷治安，得不謂之福乎？”④卷之四因而始終保持對皇帝的絕對忠誠，就連猜忌心很重的雍正帝都評價他“居心赤忠，辦事敬誠”⑤卷一。為表達對皇帝的赤膽忠心，張廷玉從不接受同僚的拉攏蠱惑，自言：“人臣奉職，惟以公正自守，毀譽在所不計。蓋毀譽皆出于私心，我不肯徇人之私，則寧受人毀，不可受人譽矣！”④卷之一。康熙六十年六月，張廷玉調任吏部左侍郎，他“絕苞且，杜請托，銓政肅然”①，忠直匡正之心可見一斑。

在康熙晚年的“九子奪嫡”之爭中，張廷玉拒絕了諸皇子集團的威逼利誘，潛心追隨康熙皇帝。雍正帝即位后掀起了一場肅清政敵的“大風暴”，張廷玉這位前朝舊臣因其忠心耿耿、不結私黨而獲留用。有一些野史記述乾隆年間張鄂黨爭之事，筆者認為其事實真偽尚待考證。因為張廷玉在《澄懷園語》中數次提及鄂爾泰，均以“西林相國”尊稱之，且所言皆為頌揚之辭，如果二者真是夙敵，張廷玉有必要矯情至此嗎？

張廷玉的“忠信”還表現在他處處仰體上情、宣播圣意。康熙六十年（ 1721年）二月，擢任刑部右侍郎不久的張廷玉奉旨與都統陶賴、學士登德前往山東會審以鹽販王美公為首的“聚眾劫掠村莊”案。當官員們認為應當以叛案從重決處以儆效尤時，張廷玉卻說：“我等但知宣布‘皇上如天，好生，罪疑惟輕之至德”④卷之一，最終作盜案歸結，從而避免無辜百姓受株連，彰顯了康熙帝寬仁的治世思想。

二、敏——才思敏捷，辦事機敏

《論語·里仁》記載：“子曰：君子欲訥于言而敏于行”。“敏，疾也”③，可理解為“才思敏捷，辦事機敏”，強調人的才干。張廷玉在《澄懷園語》中常以前朝和當朝賢臣為標榜加以自勉，又以佞臣欺君禍國之言行為戒。他認為：“讀書一生，身膺重任，于學問政事所當留心講究者，時以茍且草率多所虧缺為懼”④卷之二，體現了其增強學識、專注政務、不負皇恩的輔政思想。

進士出身的張廷玉，本身就長于文辭，加上常年扈從康熙帝，遵旨繕寫上諭的能力逐漸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到雍正帝即位后，這一能力得到了充分的展現，“凡有詔旨，則命廷玉入內，口授大意，或于御前伏地以書；或隔簾授幾，稿就即呈御覽。每日不下十數次，皆稱旨。”⑤卷一。《澄懷園語》也有記載：“玉恭聆之下，敬謹嘿識，退而繕錄，于次日進呈御覽。少者數百言，多者至數千言，皆與原降之旨，無少遺漏，屢蒙先帝（雍正帝）嘉獎逾量。同朝共事之人，咸以為難”④卷之二。

除了文才殊異之外，張廷玉還深諳經世濟民之道，政務辦理也是可圈可點的。史書記載自明中葉以來逐漸形成的浙贛兩省“棚民”問題，對當地州縣治安造成危害，雍正年間，時任戶部尚書的張廷玉為此專門上疏朝廷，提出剛柔并濟之策以歸化棚民，其建議被采納并由地方督撫實施，這一懸而未決的棘手問題因而得到妥善解決，保障了地方安寧；雍正八年（1730年），朝廷設立軍機房（后更名為軍機處），所有規制均由張廷玉奏定。他創制并完善軍機處的廷寄制度及奏折制度，既保證政務的機密性，又提高了朝廷的行政效率。他還擔任《會典》和《吏部則例》等典章制度的總裁官，基本確立了清代的吏治制度；雍正十年（1732年），山東紳士欠繳賦稅，照例應革除功名，張廷玉詳查實情后，認為山東連年災荒，情有可原，請示法外開恩，獲得皇帝允準，使1497名進士和舉貢生監得以免除褫革，起到了安定民心的效果；乾隆初年張廷玉與鄂爾泰等受命總理事務，“罷開墾、停捐納、重農桑、汰僧尼之詔累下，萬民歡悅，頌聲如雷”⑥卷一；乾隆三年（1738年），皇帝欲在視學前舉行三老五更之古禮，張廷玉親撰《三老五更議》直陳己見加以勸阻，乾隆帝晚年提及此事時，仍感慨“廷玉有此卓識，乃未見及”②。張廷玉輔政五十載政績斐然，是名副其實的“大臣中第一宣力者”。

三、勤——盡心盡力，恪恭奉職

《尚書·周書》中有云：“功崇惟志，業廣惟勤”，自古輔政賢臣都是勤勉有加的。張廷玉在《澄懷園語》中引述了明代名臣呂叔簡的一段話：“做官都是苦事，為官原是苦人。官職高一步，責任便大一步，憂勤便增一步。圣賢胼手胝足，勞心焦思，惟天下之安而后樂；眾人快欲適情，身尊家潤，惟富貴之得而后樂”④卷之三，他親自將這段話書寫下來并引為座右銘。

張廷玉盡心勤政非一般臣子所能及。尤其到了雍正年間，他無論早晚都隨時聽候皇帝宣召，各部官吏經常一百多人捧著文書緊隨其后等待他的裁決，以致于他連坐轎時都在披覽文書，因而沒有一件事情被拖延處理。張廷玉堅持“今日事，今日畢”，經常工作到凌晨。即使已就寢了，一想到某事或某稿不妥，他會立馬起床親自改正。當雍正帝得知張廷玉如此恪恭奉職時，垂憫再三，一邊夸贊他“爾一日所辦，在他人十日未能也”⑦，一邊勸他愛惜身體，不要太辛勞。雍正五年（1727年）五月，雍正帝對朝臣們說自己連日臂痛，引得眾臣大驚問其故，原來是張廷玉病倒了，將其比作自己的手臂，足見張廷玉在皇帝心目中的份量之重了。

四、慎——清廉自律，謹言慎行

（一）戒貪欲。張廷玉承繼父志，一生追求儉樸恬淡的生活方式，“無聲色玩好之嗜，退食泊然無所營”①。他強調居官清廉乃分內之事，“為官第一要‘廉，養廉之道，莫如能忍。……人能拼命強忍不受非分之財，則于為官之道，思過半矣！”④卷之一。清廉為張廷玉贏得了美名，更贏得了皇帝的高度信任。他的住所、用度及積蓄大多是皇帝感念其廉潔奉公而賜予的，他還將皇帝所賜的白銀捐出為家鄉建石橋、災年賑濟災民。乾隆十五年（1750年），因親家朱荃犯事，已經退養在家的張廷玉受到牽連，乾隆帝下諭將三朝皇帝所賜之物悉數收繳，欽差大臣德保借機抄了張廷玉的家，結果除了賞賜物之外竟一無所獲，連乾隆帝也不由得對這位清廉持正的老臣心生佩服。

（二）訥于言。張廷玉可謂是“敏于事而訥于言”的積極踐行者，他曾感悟“大聰明人當困心衡慮之后，自然識見倍增，謹之又謹，慎之又慎。與其于放言高論中求樂境，何如于謹言慎行中求樂境耶？”④卷之一他長期作為皇帝近侍，掌握著大量的朝廷機密，但從不向旁人提及，始終堅守“萬言萬當，不如一默”的信條。張廷玉以皇帝之心為己心，以皇帝之意為己意，凡事默然聽命，不事張揚，他的訥言使皇帝更增添了對他的信賴感，很多朝中密事也都交由他去署辦。

（三）無私心。封建專制制度決定了君權必然表現出強烈的排他性和防范心理。盡管康熙、雍正、乾隆三朝皇帝都算是愛才惜才的“明君”，但對能臣良將也多有防備，擔心他們擴張勢力、左右朝政。康熙朝的明珠、索額圖，雍正朝的年羹堯、隆科多都是從權力巔峰快速跌落到萬丈深淵的，而唯獨張廷玉成為縱貫三朝的“不倒翁”，這與他一心侍君為國，不做結黨營私、破壞朝綱之事密不可分。凡軍國大事，皇帝很樂于找張廷玉商榷，他也很積極地參政議政，但他所籌劃的每一件事情，都不將功勞記于個人名下。甚至皇帝越夸贊他，他越自省；越獎賞他，他越辭讓。雍正十一年（1733年），其長子張若藹參加科考高中探花，張廷玉聽聞后竟驚懼失措，立刻面呈皇帝，以自己家世累受皇恩，官宦之子不應占天下寒士之先為由，請求降低其子的名次，在他的再三懇請之下，張若藹的名次由一甲第三名改為二甲第一名，此事令雍正帝甚為感動，特地頒發諭旨表彰張廷玉的“公忠體國”。

當然，“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張廷玉為了美化雍正帝的正統形象而不惜篡改史實，晚年沽名釣譽，老病乞休時仍不忘向皇帝求配享叨榮等等給他的從政生涯留下了敗筆。但瑕不掩瑜，張廷玉的敬業勤勉、清廉自律、謹言慎行、大公無私等優秀品質仍值得當代秘書推崇和學習。

注釋：

①汪由敦《光祿大夫太保兼太子太保保和殿大學士致仕謚文和桐城張公廷玉墓志銘》

②《清史稿》列傳七十五《張廷玉》

③何晏注，邢昺疏《論語注疏》

④張廷玉《澄懷園語》

⑤張廷玉《澄懷主人自訂年譜》

⑥昭梿《嘯亭雜錄》

⑦馬其昶《張文和公傳》

參考文獻：

[1] 張英、張廷玉著，江小角、陳玉蓮點注.聰訓齋語 澄懷園語——父子宰相家訓[M].合肥：安徽大學出版社，2013.

[2] 昭梿.嘯亭雜錄[M].北京：中華書局，1980.

[3] （清）阮元校刻.十三經注疏（第四冊）[M].北京：中華書局，1998.

[4] 徐凱.論雍乾樞要之臣張廷玉[J].北京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92（4）：91-98.

[5] 趙秉忠.桐城張氏父子并躋相位論[J].清史研究，1995（4）：84-92.

[6] 劉洋.曠世殊榮：清代名臣張廷玉配享太廟問題探析[J].遼寧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2（2）：135-1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