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平

應欣澄

人的一生就是由不斷的學習構成的，無數的學習經歷滿滿地堆在我的青春中，像孩童口袋中的水果糖，滿到要掉落出來，但沒有一次像那一節杠桿原理課那樣毫無收獲卻又收獲滿滿。

小學的時候，有那么一段時間，校門口不遠處有可愛的倉鼠賣，便宜的10元一只，貴的也不過15元，有時候運氣好只要花一塊錢換一個彈珠，就有可能抽到一只倉鼠的獎品。班里也曾刮過一陣“倉鼠風”，但凡是零花錢豐厚的，必在抽屜里飼養一只倉鼠，下課就拿出來，讓它從課桌的一頭爬到另一頭。班里甚至有了老師一來就提醒大家把倉鼠收起來的“組織”。沒有人覺得有什么不對，它們的生命不過就只能和10塊錢畫等號而已。

那時的科學老師是一個溫和的女老師，平日很少發火，笑容似乎從未離開過她的臉上。那一日，她和往常一樣來上課，那一天要學的內容是“杠桿原理”，老師帶了不少教具來，其中有一個小小的天平。老師慢慢地講，班里的人也和平時一樣懶懶散散地聽，大概是把科學當副科的緣故。老師踱到一個走道上，突然停下了。第三排的我清楚地看到，在那雙靜止的黑色高跟鞋前面，是一只棕黃色的小東西，毛茸茸的，不停地在原地爬動。顯然，那是一只從某人抽屜里爬出來的倉鼠。

“這是誰的？”老師用平常那樣溫和的語氣問道。班里的人聽到這樣溫和的語氣，放下了懸著的心。

“老師，是我的，它好像從抽屜里逃出來的。”前排一個矮個子的男生站起來說道。

“請問，”老師彎下腰，輕輕地撿起那只倉鼠，放在那個男生的課桌上，接著還是用平時的語氣問道，“這是什么？”

聽到老師一本正經、好像真的不認識倉鼠一樣的語氣，角落里傳來幾聲“嗤嗤”的笑聲。那個男生遲疑了一下，答道：“這是一只倉鼠。”我也禁不住跟著笑出聲。

“那請問，你把這只倉鼠養在哪里？”老師繼續問，她的目光透過眼鏡直視著那個男生的眼睛。

“書包里。”

“那……”老師停頓了下，“請問你的書包里是否有食物、有良好的通氣系統？”

“沒有。”男生低下頭，看著桌上的倉鼠。

“看來你沒有做好養倉鼠的準備，那你就不應該買下這只倉鼠，讓它在你的書包里活受罪。”

“它只要10塊錢，而且……班里很多人都有！”男生說完，又供出了幾個同伴。

老師沒再說話，只是抓起倉鼠，我們原以為倉鼠難逃一死，不料老師卻把它輕輕地放在了天平的一端。“哪位同學有十元錢？”

“我有！”或許是出于好奇，一個男生“慷慨”地拿出了十元紙幣。

老師接過十元紙幣，放在了天平的另一端，天平幾乎沒有動。

“誰還有十元錢？”老師問。大家都不知道老師葫蘆里賣的什么藥，陸陸續續地有人又貢獻了幾張十元的紙幣和一些硬幣，然后把那些錢都放到天平的那一端上。天平依然穩穩地傾向倉鼠那邊。

“看來你們的這么多錢還是比不過那只倉鼠。”

“誰還有十元錢？”老師問，聲音比之前大了些。

這次沒有人站出來，可怕的沉默吞噬著我們。

緊接著，下課鈴響了。學校里鬧騰了起來，我們班卻依然處于沉默之中。

在一片沉默中，老師發話了：“生命永遠無法用金錢來購買，再多的錢，也無法和一只倉鼠，甚至是一只青蛙、螞蟻等價。”說完，老師把倉鼠從天平上捧了下來，放回那個男生的桌子上。

這是一次糟糕的學習經歷，我們直到下課也不甚明白什么是“杠桿原理”，但它又是我小學生活中印象深刻、永遠難忘的一次學習經歷——

至少，從那以后，我們班同學的書包里再也沒出現過倉鼠或是別的什么小生命了。

（指導教師 呂嘉興）

[【師說】]

“那節‘杠桿原理課毫無收獲卻又收獲無數。”本文開頭用矛盾的語言引發懸念，引出小學時一堂令人難忘的課。

從“校門口不遠處有可愛的倉鼠賣”，到“班里也曾刮過一陣倉鼠風”，以致在“杠桿原理”課上“一只從某人抽屜里爬出來的倉鼠”擾亂的課堂秩序。科學老師順水推舟臨時改變上課內容，利用天平這一教具和全班學生上起了“生命教育”課。在循循善誘中教育同學們要善待動物，善待“哪怕是一只倉鼠——甚至是一只青蛙、螞蟻等”，教育大家“生命永遠無法用金錢來購買”。雖然“我們直到下課也不甚明白什么是‘杠桿原理”，但是“至少，從那以后我們班同學的書包里再也沒出現過倉鼠或是別的什么小生命了”。

娓娓道來的故事真實可信：老師語氣溫和，笑容滿面；學生誠實可愛，感受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