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守濤的詩

窯 科 村

山西以西

一個和窯洞有關的村子

一個在地圖上注定找不到

藏匿于我心頭最深處的村子

峁很高，溝很深，村子很靜

越往上越靜

一頭騾子在路邊，不卑不亢，矜持的靜

門前一棵沒有鵲巢的樹，孤獨的靜

小院空空，人也空空，寂靜的靜

空巢老人的咳嗽，比空置的窯洞還空的靜

走進窯洞，比中國還靜

鍋碗瓢盆，矮炕薄被，清苦人生

命如薄紙的靜，相框內

發黃的人物，目不轉睛

當家做主的目光，關注空穴來風的靜

一種被春天忘記、被拋棄

令人不安的靜，一種沒有疼痛的憂傷

比靜還靜

黃河岸邊唱歌的漢子

那個唱信天游的漢子

依舊站在黃河邊

吼得蒼黃的天掉落了淚滴

一曲民歌，埋葬了多少歌手

屢禁不止的西北風

把崖畔的蘭花花帶走

黃河水養育的一曲曲民歌

這些泛著銅光的音符

早就變成黃金，跌宕在民族的心頭

隨著北上的春風

我挪動腳步，終于下決心離開高原

那個唱歌的漢子

將變成一塊會唱歌的石頭

慢慢扎根命運的身后

壺口瀑布

面臨絕地的時刻

你選擇了縱身一跳

一條大河，九十九道彎

從天上走來

壺口斷崖之上

選擇了義無反顧

用前仆后繼，俯沖和飛越

堅韌地殺出一條血路

把歷史推向高潮

用雷霆響徹高天厚土

世界啞然失聲

你沒有別的選擇

一個民族

選擇一條河的方式行進

置之死地而后生

而一條河別無選擇

只能選擇黃金的黃

和它質地的堅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