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的公牛》:人格救贖靈魂

□文/張 欣，天津外國語大學碩士生

田 耀，天津外國語大學教授

電影《憤怒的公牛》海報

《憤怒的公牛》(Raging Bull)是以拳王杰克·拉莫塔自傳改編的體育紀實性影片［1］，該片由美國梅耶爾電影公司制作，并由著名導演馬丁·斯科塞斯(Martin Scorsese)執導。影片敘事流暢，采用“仿真人真事”的題材處理方式，使“虛構的人與事酷似生活原型。”［2］《憤怒的公牛》通過對敘事結構和寫實風格的運用，抨擊了美國社會中的暴力現象，表現了“救贖”的主題。［3］《憤怒的公牛》獲得了第53屆奧斯卡五項提名并榮獲2項大獎:最佳男主角獎和最佳剪輯獎。

杰克·拉莫塔是1949－1951年的世界中量級拳王，他從拳壇退役后開辦了酒吧，后因妻子無法忍受他的暴力，與其離婚。接著他因介紹未成年少女從事色情活動而被捕入獄，出獄之后，拉莫塔成為歌廳的職業掮客。拳王悲壯的命運令人唏噓不已，感慨之余，人們會思索:拳王是如何實現了自我救贖?這就需要回到《憤怒的公牛》中進行詳細的分析。

一、拳臺上的不屈蠻牛

杰克的人生追求與拳擊密不可分，影片的第一幕是杰克賽前熱身的場面:在逆光的拳臺上，杰克披著碩大斗篷，揮舞著拳頭，如出征的騎士跳躍騰挪。前景中的三根粗繩顯得異常強大，富于斗志的杰克被映襯得渺小無助。這個鏡像寓意深刻:杰克如一只籠中困獸，受限于某種規則，這暗喻了救贖的根源。

1941年與同吉杰·里維的比賽中，杰克以絕對優勢取勝卻被判負。當時拳壇由黑手黨控制，杰克只是他們的一顆棋子。從1944年對陣季維到1947年對陣貝爾，杰克一路所向披靡，贏得了“布魯克林公牛”的稱號。雖然他在這些比賽中節節獲勝，但所有的勝利在拳王金腰帶前都黯然失色。杰克被迫在榮耀與金錢面前做出選擇，最終屈從于黑手黨的安排。1947年對陣福克斯的比賽中，他只能靠打假拳認輸來獲得挑戰拳王的資格，這是他一生中最屈辱的一場比賽。此時的音效做了特殊處理:瞬間的寂靜無聲——所有的對話，所有的腳步，所有的喧囂在那一刻仿佛靜止，只剩下杰克內心痛苦的掙扎。［4］

1949年的拳王爭霸賽，杰克贏得了夢寐以求的拳王金腰帶，如同把靈魂販賣給魔鬼的浮士德，享受著片刻的榮耀與歡樂。新拳王的稱號，看似風光無限，卻是杰克沒落的起點。成為拳王的杰克看透了拳壇的名利追逐，決定離開為之奮戰的拳臺。1951年杰克與羅賓遜的經典之戰中，杰克輸掉了拳王寶座，但他搖搖晃晃跑到對手那里宣布:“我從未被你擊倒，從未!”任憑對手如何強大，杰克始終不肯倒下，拳壇的爾虞我詐使杰克以不被打倒的方式尋求心靈的安慰和救贖。

二、家庭中的專制獨裁者

杰克的身上充滿了矛盾與混亂。拳臺上，他驍勇善戰，現實生活中，他專橫跋扈，以至于有學者認為影片中的杰克暴力、孤僻，是“牲口。”［5］在影片的第四個場景中，杰克同第一任妻子為瑣事大吵大鬧，暗示他們夫妻關系處于崩潰邊緣，粗勒地勾繪出杰克在家庭中的概貌。

金發美女維琪·泰勒(Vickie Thailer)走入杰克的生活，他們互相欣賞并迅速墜入愛河，開始新的家庭生活。此時黑白的影像里穿插了彩色的色調，彰顯了杰克生命中最快樂的一段時光，他沉浸在事業與家庭的雙重喜悅中。

然而，這段鏡頭的時間之短暗示了幸福的短暫。杰克是家庭的專制獨裁者，他控制維琪的交際圈，不允許她有任何的不忠。這些暴風急雨的行為源自杰克心靈的脆弱與不知收斂的暴力，他認為暴力能控制一切。［6］最終，在誤會維琪和弟弟有染后，杰克竟然狠狠地毆打了弟弟，弟弟與他形同陌路。當杰克興奮地展示著金腰帶，享受觀眾狂熱的歡呼時，弟弟雖然也在電視機前加油，卻永遠不會原諒他;臺下的維琪也在冷眼旁觀，在她心中此時的杰克是混淆了虛幻與現實的可憐蟲。專制與暴力使杰克徹底失去了親情與愛情，他卻如同被蒙蔽了雙眼的“瞎子”，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罪孽。

三、走下十字架的罪人

離開拳臺后，杰克淪為夜總會的司儀，游走于達官貴人之間，享受游戲人生的快感。直到結婚11周年紀念日那天，維琪離開了他，接下來警察控告他誘騙未成年少女從事色情業，杰克受到妨害風化罪的指控。盡管他取走拳王金腰帶上的寶石，也沒有集齊一萬元的保釋費。昔日與他共享欲望的人沒有一個愿意伸出援手——曾經的親人已經離開了他，現在的酒友、美女變得如此冷漠。［7］被關入監獄的瞬間，杰克清醒了，在一個人的牢房，他揮動著拳頭。只是這次，他面對的不是對手，而是冷漠的生活。杰克就這樣任由欲望的安排走進生活底層，從拳王轉變成了酒吧掮客。

最后的出獄或許是一種自贖，但是面對沒有妻子、孩子、兄弟的冷漠世界，杰克的生活永遠是不完整的。盡管杰克在街道上與弟弟重逢時深情地擁抱了弟弟，這并不代表他找到了自我。影片的最后一幕，杰克對鏡自照，喃喃自語，“上場吧，冠軍”。他揮舞著拳頭，這個動作曾在拳臺上擊敗過對手，曾在監獄里擊打過墻壁，但這時的他失去了幾乎一切，卻意外地重新得到了靈魂。

影片的片尾，引用了一段新英國國教圣經約翰福音第九章的經文，暗示著杰克得到了救贖:教徒召集那個曾經瞎了的人說:“在上帝面前說出真相，我們知道那個人是個原罪者。”“無論他是不是罪人，我不知道。”男人回答:“我只知道:我曾經瞎了，現在又重見光明。”

結語

《憤怒的公牛》是一部非典型性勵志電影，導演用杰克·拉莫塔曲折的奮斗之路講述了一個震撼心靈的救贖的故事。杰克對拳王頭銜的無比執著，不僅超出了現實的承受能力，而且侵蝕了他的心靈，這種吞噬的欲望沒有在他轉向酒吧舞臺后消失。直到他因涉嫌經營色情服務而失去一切時，靈魂卻意外地得到了救贖。［8］《憤怒的公牛》向人們發出了振聾發聵的警示:每個人都是生活的斗士，不是么?每個人都在生活中發現真實的方向，尋找真實的憤怒。只要找到方向，就完成了心靈的救贖，哪怕老邁，生命不再如初。

［1］徐博.試析拳王拉莫塔的“老板”夢［J］.電影文學，2013(10):16－18.

［2］羅慧生.紀實性電影美學的基本特征［J］.文藝研究，1984(08):123－133.

［3］［4］郭燕.《憤怒的公牛》:一念天堂，一念地獄［J］.電影文學，2010(09):97－98.

［5］(美)凱瑟琳·巴里.被奴役的性［M］.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00:203.

［6］左為東，高蒿.以鐵拳發聲:暴力之美的罪與罰［M］.世界文化，2012(4):24－26.

［7］［8］倪蘇黎.解讀西方暴力影片［J］.電影評介，2006(21):22 －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