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金蓮,生于1963年,熱愛文學,善于寫作。先后在《河南日報》《幸福生活》《人生》《洛陽日報》《洛陽晚報》《洛寧之窗》《書城》等多種報刊雜志發表作品。洛陽市作家協會會員、洛陽市文學藝術研究會會員。
姐從洛陽回來,侍奉癱瘓在床的公爹已很久了,身體極度虛弱的她,昨天暈了過去。在我們的勸說下,她才同意回家休養。
臨行前,我幫她打理行囊,把她要帶的蒲公英裝進了一個很上檔次的曾裝過奶粉的袋子,她說:“裝這東西,不用浪費這么好的袋子,這個袋子你出去買東西還可以提一提。”
“不必來回折騰了。”我擋住她的手,不讓她往外掏蒲公英,她硬要拿出來,我倆為此又開始了一場“戰爭”。
這是1986年以來我倆人之間的第幾次“戰爭”我已無從記數了。不知從何時起,我倆人開始發生口角。也不知從何時起,在口角中,在“戰爭”中,我把老公的姐姐“偷梁換柱”地變成了自己的姐姐。“我姐……,我姐……”我時常對同學、朋友說姐和我之間的事。我不僅嘴上順口稱呼,而且心里早已不把她當成丈夫的姐姐。以致于我和丈夫家里的任何人發生什么事,都會竹筒倒豆子般地跟姐嘮叨出來,全然不顧那是姐的至親之人,該說不該說。姐如果“裁判”不公,我會不依不饒地和她“斗爭”。有時候把她氣得直哭,在她的哭聲中,我又后悔又心疼。
有時候她“仗”著是老大的“特權”,“逼”我做很多不情愿的事。今天給我一個秘方,讓我照秘方飲食,明天花幾千元買個氣血循環機,讓我抽空兒鍛煉身體,后天又會打電話說給我織了一件毛衣,做了一個床罩、枕套、球衣,本命年時她還做幾個紅褲頭。我稍有不從,她就會生氣,會說風涼話、賭氣話,會說讓我把她給的東西扔了。
她是一個只需幫助別人,而不需別人回報她的人。我偶爾出差,給她捎點紀念品或補養品,她會連門都不讓進,全然不顧我風塵仆仆的旅途勞累,更不顧我心里是啥滋味啥感受,弄得我哭笑不得。有一次我上她家,知道她的要求多,不敢買別的東西,心想買點菜總可以吧!誰知這也不讓進門,我強行進去,她就傷心地又哭又數落:“我真的不圖你怎么待我,你在我身上花錢是讓我心里不得安寧,是浪費錢!你有幾個錢?過日子經得起你這樣花嗎?錢應該花在孩子身上,你來我跟前買東西就是把我當成了外人,我每次給你辦難看,就是想徹底打消你買東西的念頭!你咋這么不長記性呢?難道非讓我跪下求你嗎?”由于傷心生氣過度,她竟暈了過去。那次以后,我真的不敢再“犯上”了。可人心都是肉長的呀!“只須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事讓我憋屈,有幾次我氣得真想大放悲聲,發誓再不理她。可事后,她的點點滴滴好又浮現在我的眼前,我不由自主地又原諒了她。
外甥女是個記者,她真的能妙筆生花啊!在她的筆下,我和她媽的感情由濃香變成了醬香。我和她媽倒一塊成了偵察被偵察的開始。我真佩服外甥女的概括能力。我和她媽從“唇槍舌箭”發展到后來的“地下工作”,其實就是“偵察和反偵察”。為了丈夫的家庭和睦,我也顧不得羞丑,索性把我們最經典、最可笑的三次“心理戰術”坦白如下:
第一招 : 你讓我出其不意,我讓你防不勝防。
記得第一次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年,姐一年住了幾次醫院,春節時我們去看她。我知道她經濟很困頓,也很想幫她,可那時我家也是債臺高筑,實在是無能為力,拿不出更多的錢來。況且我知道姐的個性,直接給她錢,她是決不會接受的,可不幫姐我心里真的過意不去。于是,我想采取“迂回戰術”,先麻痹她。我說:“姐,咱今年誰也不給誰家孩子壓歲錢了吧?”她說:“那不行,媛媛大了,豪豪小。你不給媛媛了,我得給豪豪。”我說:“你給我,我給你,還不是一樣嘛!來回折騰。”姐沉吟了一會兒,爽快地答應“好”!我心里一陣竊喜,以為我的“陰謀”得逞了。吃過晚飯開車走時,我搖下玻璃窗,飛快地撂下了用塑料袋包裹的二百元錢,又立馬把車窗玻璃搖了上去,姐在彎腰拾塑料袋的空當兒,我讓司機加大油門快速地把車開跑了。那時,我們還沒有手機,家庭電話也是剛流行。晚上十點左右,我剛踏進家門,電話鈴就響了,我接過電話,是姐打來的,她說:“給你織的毛衣里面給孩子夾了二百元壓歲錢,是一點心意。”我沉默無語,姐卻得意地說:“你來一手出其不意,我也會讓你防不勝防。”我倆在電話里會心地笑了。
第二招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還有一次,是兩千元的事。姐在電話里聽到我說話的聲音有點沙啞,她問我是不是感冒了,趕快去看醫生。爾后,她往我卡上匯了兩千塊錢讓我輸液。停了幾天,姐回來了,走時我想把兩千元給她,怕她不要,偷偷地放進了她的包里面。我又擔心萬一被她發現取出來,又做了第二手準備,提前用老爸的身份證存了兩千塊錢夾在了一本書里。她臨走時,我把書拿到她跟前晃了晃說:“姐,送你一本書《不生病的智慧》。”我邊說邊把書裝進了她的包里。姐出城沒多遠,果然打來電話告訴我,她把兩千塊錢放在冰箱上面了,讓我收起來,我神氣地說:“同志,我就知道你有這一手,你回家翻翻書吧!”姐在失算中沉默不語了。
第三招: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更有趣的是今年的春節。初二時,姐和姐夫帶著新婚后的外甥女和女婿,第一次回老家探親,按風俗得給新女婿一個“回門封”。我把封給新姑爺,他怎么也不要。我就把紅包偷偷地放在他們的包里,后來又怕被他們發現,取了出來,準備瞅時機給他們。初三那天,我在整理東西時,翻出了外甥女一歲多時穿的格子上衣,那是姐親手做的,很別致很好看。外甥女覺得很好玩,拿在手里左看看右看看,隨后決意要帶回家做個念想。我就瞄準了這件衣服,把紅包卷進了衣服里。初四,外甥女和我兒子、女兒要一塊到西安玩。臨走時,我才把小衣服裝進了她的包里,她也沒翻看,我心里一陣竊喜,心想這一次算是遂愿了。兩天后我才給外甥女打電話,告訴她衣服里面有紅包,誰知外甥女漫不經心地說:“紅包我帶著呢!錢我媽早取出來放在枕頭下面了。”聽了此話,我楞怔怔地站著不知道說啥好,我心里既不是滋味還不得不佩服姐的計高一籌。我把電話打給已回洛陽的姐,欲問究其詳,姐笑說:“其實,你第一次把紅包放進包里時,我就發現了。我把錢取了出來,又把紅包繼續放在包里麻痹你,你轉移的只是一個空包。”我后悔地捶打著自己的頭,怪自己是一個馬大哈。我心里感嘆姜還是老的辣!這真是應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話呀!從此,我把“刑偵隊長”的綽號送給了姐。
二十多年來,我和姐就是在這樣的偵察和反偵察中濃縮著感情、提升著友情、凈化著親情,在爭吵中關系超越了血緣,以致于在汶川大地震時,姐在往外逃生的一剎那,忘記了提醒她不在身邊的女兒,忘記了提醒她不在身邊的老公,忘記了提醒她的哥姐弟妹,第一個電話是撥打給老家的我,催促我們一家子趕快往外出。說到這里大家可能一頭霧水,可能會誤以為姐姐的哥姐弟妹就是老公的其他親人。其實不然,因為姐姐是公婆抱養一個親戚家的。況且姐姐的養母我的親婆婆也離開我們近三十年了,我現在的婆婆是繼母。知道這復雜的背景后,您一定想打探點這其中的秘訣吧?我偷偷地告訴您:在日常生活里,只要夫妻雙方把對方的家人當成自己的親人,只要彼此對對方掏心掏肺,只要平時一點一滴珍惜感情,一定能呵護出超越血緣的親情。
這超越血緣的親情讓人心里更爽更親更暖,不信?您試試!
責任編輯 楊麗秀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