饋贈

張鉑睿

我家尚在小鎮上住的時候，我已經能略記些事情了。偶然想起在鎮里居住的時光，想到某些人或事，常常唏噓不已，當孩提時代幼稚的眼光同現在略有理性的大腦發出碰撞之后，我知道我能夠談論些關于人生的話題了。

小鎮上有個啞巴，很不受人待見，這應該是人類對“異己”的排他性，就如同《圣經》里面對麻風病人說“不潔凈，不潔凈”一樣。自然，我也不待見她。那時她常常獨自玩耍，剪著男孩子的短發，似乎并不介意自己的特殊，如果就是這樣平淡無奇的生活一天天過，我大概不會跟她有任何交集，記憶里也只知道有個啞巴而已了。那是一天下午，我跟一個高年級的孩子玩耍，處于戲弄小孩子的心理，他把我的玩具丟棄在下水道里，我登時坐在地上哭了起來。啞巴就在附近，我不知道她是怎樣通過“咿…呀…”和復雜的手勢弄清楚我的處境的，總之，當我哭夠了抬起頭之后，驚奇地發現我的玩具又回來了。我十分清晰地記得自己不是感激而是異常驚恐，然后扔下玩具奪路而逃。我不知道當時啞巴是怎么想的，這個舉動必然會深深的傷害了她。

當我現在回想起這件事時，一種羞愧之情使我躁動不安。我急于想知道那個啞巴的現在，甚至有了將來發達了去看望她的想法，于是我就去詢問我的媽媽。

“她呀，可出息了！現在在省里的美院上班呢！

前些年她畫的畫在聯合國殘疾兒童大賽上獲獎了呢！

那孩子呀，可好了。”

瞬間我的一切想法都“灰飛煙滅”，聯合國？獲獎？許多看起來也許常人一輩子也得不到的榮譽被一個大家所排斥的啞巴得到了，我再一次因為羞愧而躁動不安。

我開始仔細地品味這件事，生命，尊嚴，磨難，早就知道殘疾人在某方面會比常人要好一些。上帝隨手甩給她一個包袱，也順便給她了一個饋贈，命運是如此的公平，十幾年的涅槃一朝重生，這便是苦盡甘來的命運給你的最好饋贈吧。

人年少的時候，都會覺得自己了不起，會認為自己的雙肩足以撐起天空，可遇到小事的驚擾，就會像石沉心海濺起的漣漪一樣波動你的心境。每每強談人生，總覺得現在所經歷的就足以概括人生，這當然荒謬，我們無法分清磨難的好壞面在哪里，所以就會感慨于命運的不公，正如沒有人能夠隨隨便便成功一樣，我們害怕于包袱的沉重，以至于不敢邁開腳步，自然也就無心去欣賞命運給你的饋贈。

我開始非常崇敬起那個啞巴女子，我幻想著她會用慈悲的心理忘記我對她的傷害。正如《金剛經》里說的，“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可是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如是觀呢？人生像苦海，在里面浸泡一下，再出來時，你會覺得無比的甘甜，這也算是饋贈吧！

（吉林省前郭縣第五中學）

（薦評人：劉萬春）

【推薦理由】

文章以“饋贈”為題來詮釋“苦”的內涵，與材料反映出來的意旨極其相契。這是一個亮點；以故事為載體，在娓娓道來中，讓讀者體味“苦”的真義。這是亮點二；樸素不張揚的語言背后，是小作者睿智的思想和對“苦”的深切解讀。這是亮點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