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凌燕
高考于我,是段明媚的回憶。
我是1997年高考的,距今已有17年,17年的歲月不長也不短,說她不短是因為這17年已經足以讓我忘記當年的高考作文題目了。如今,我只記得那是道自命題的材料作文題。說她不長是因為我竟然還能記得當時自己所擬的高考作文題目:“讓我們手拉手,讓世界充滿愛”。如今看來,這個題目頗像世界小姐之類的選美比賽中,諸位美女在臺上用迷人的微笑說出來的“你的愿望是什么”之類問題的答案。
當然,我也不記得自己當年都寫了些什么,只記得當時下筆很快,快也不是因為學識豐富帶來的下筆如有神,而是因為時間有限,再不快點寫,就要“悲劇”了。好在平日里訓練頗多,類似的材料作文,已不知寫了多少,最終總算有驚無險,按時完成并拿到了一個還算滿意的分數。那時的我,在日復一日的訓練中,對于高考作文已經及可能出現的類型和各種拿高分的寫法早已爛熟于心,高考那日,不過是“按套路出招”罷了。事實上,作文這道題目本當是語文考試中最靈活、最有可能創新的部分,竟也成了可以被無數如我一樣的高三考試機器復制出的產品。令人驚訝的是,這項技能并非只能在高考中發揮作用,工作后,我認識了如今的老公,當時他正參加自學考試,數次語文考試均敗北,原因是理科出身的他實在不會寫作文,于是我便將自己在千百次練習中“寫”出來的經驗傾囊相授,結果他竟考了80多分(滿分100)。再后來,我在工作中發現,不論是寫材料,還是寫新聞稿件,當年的經驗竟都還能用,總算沒有辜負那段埋頭苦“寫”、蓬頭垢面的青蔥歲月。再再后來,我開始想:如果我們這個社會已經有了一套既定的規則和套路,高考作文,憑什么可以免俗?而在這種既定的套路中,是否真的沒有好文章?
記得當年,我們這些高三學子被“折磨”的面無人色,最喜歡咬著牙根將作文練習貶作“寫八股”。 其實如今細細想來,八股文中未嘗沒有好文章。我一直相信,在那些散發著陳腐味道的大堆試卷中,必然有難掩麗色的瑰寶,同時,我也一直相信,八股文之所以“墮落”為陳腐的,絕對不是因為文體格式的被固定。想想看,什么文章沒有規矩呢?遵守唐詩五言七律的格律可不比八股文輕松。依我看,八股文之所以成為爛泥潭里的死水,多半還是因為考生為了迎合考官的口味,得個高分,將文章寫成了應景應制的陳詞濫調。
中考那年,試卷上的作文題目是“我最喜愛的一支歌”,15歲的我選擇了借《媽媽的吻》這支歌,表達對媽媽的愛,出了考場,母親卻十分氣惱:“你應該寫國歌,這才能得高分!”雖然最終我并沒有因為沒寫國歌表忠心而被打低分,但母親的反應卻令我永生難忘。
看美國人、法國人的歷年“高考”作文題,其實并非完美無缺,無可指摘,也并非無法從中尋的得高分的套路。我一直堅信,不管什么樣的題目,只要交給我們的高三老師,都可以將其攻克。因此,論到考試的技能,全世界恐怕難有民族可與中國高三考生一較高下。但是,我們不得不承認,他們的作文題,確實比我們更開放,也更難寫。比如法國人的題目:所有信仰都與理性相悖嗎?沒有國家我們會更自由嗎?我們有權探求真理嗎?這么難的題目,就是博士論文也難以說清,但出題者的目的不僅僅是要考察學生的課外閱讀量,評價學生對一些概念的理解程度和對事物的總體看法。他們更希望,學生能“有觀點”,哪怕是錯的。
如今,高考改革已成熱點問題,不可否認的是,盡管高考的缺陷顯而易見,但高考仍然是平民子弟能把握住的、所余不多的上升通道了。正如高考作文,盡管不可能讓所有人都點贊,但在現有的體制下,恐怕也只能跳出這樣的舞蹈了。
但愿有朝一日,我們的高考在經過改革后,學子們可以在作文這個領域實現真正的“百家爭鳴、百花齊放”,若能如此,則是國之幸,民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