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眾小眾化對電影創作的影響

許寒添

電影是一門雅俗共賞，老少咸宜，“一看就懂”的最大眾化的藝術形式。因此可以毫不夸張地說，電影從它誕生的那天起，就是一門屬于大眾的藝術，是大多數人重要的文化娛樂方式。然而，隨著城市電影院票價的居高不下和農村鄉鎮電影隊的解體，近年來普通大眾幾乎一年都看不上一場電影，電影觀眾群急速萎縮，從涵蓋各個社會階層、各個年齡階層的大眾化迅速演變成城市年輕白領的小眾化。

電影觀眾小眾化產生的影響不僅僅是觀影人群的變化，也對電影的生產產生著極大的影響。由于電影觀眾的小眾化，中國電影為了適應這一小部分觀眾的審美需求，電影的功能從原先的對觀眾的積極引導變為時下對觀眾的一味迎合，這主要表現在題材選擇和表現藝術手法兩個方面。

首先在題材上，由廣泛地真實再現社會現實生活和革命歷史變成為缺乏鮮明時代特色背景下的愛情、歷史等題材。

在毛澤東《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精神指導下，電影長期以來一直承擔著引導群眾、教育群眾、鼓舞群眾、團結群眾的社會責任，遵循著“寓教于樂”宗旨。以1980年第三屆大眾電影百花獎獲獎作品為例，如獲最佳故事片獎的《吉鴻昌》《淚痕》《小花》、最佳導演獎的《甜蜜的事業》、最佳配角獎的《瞧這這一家子》等，我們可以從中看出那時電影表現生活不論是真實性還是廣泛性上都有著今天的電影難以企及的高度，其社會意義也是今天的電影難以比擬的。

電影《吉鴻昌》表現了吉鴻昌由一個舊軍人參加革命投身共產黨，最后英勇犧牲、從容就義的故事，從一個側面反映了波瀾壯闊的中國革命。《淚痕》反映了“四人幫”被打倒后，新縣委書記朱克實來到金縣工作后撥亂反正，克服重重困難，終于使許多冤假錯案真相大自，得到平反昭雪。《小花》表現了十幾年前失散的親人在戰火中又一次重逢，譜寫了一曲壯烈的英雄之歌，藝術地再現了戰爭年代革命英雄的成長歷程。而獲得最佳導演獎的電影《甜蜜的事業》則是一部農村題材的喜劇，表現了農村計劃生育和移風易俗的令人捧腹的故事。獲得最佳配角獎的《瞧這一家子》用喜劇手法，表現了城市青年對待事業和愛情不同的人生選擇和態度，是一部充滿了時代進取精神的喜劇電影。

這個時代的電影題材不僅非常廣泛而且忠實于現實和歷史，幾乎每一部電影都可以看到其中或明顯或隱藏的教化作用，忠實地履行著中國電影人應承擔的社會責任。

如今，電影人將票房放在第一位，電影從積極引導觀眾變成為滿足小眾化觀眾群體的需求，美其名曰商業片，題材狹小。盡管原國家廣電總局在全國影視劇題材規劃會上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求多拍攝農村題材、工業題材、少兒題材等廣泛表現我們偉大時代的電影作品，但至今仍未有很大的改觀。縱觀近年來的中國電影，不是脫離社會現實的卿卿我我、死去活來的愛情，就是歪曲歷史真實的刀光劍影、血雨腥風的爭斗，幾乎很難找到幾部引導觀眾、教育觀眾、鼓舞觀眾的寓教于樂的真實反映火熱的社會生活和革命歷史題材的影片。如2014年元宵節前后全國影院上映的電影就是《江南愛情故事》《北京愛情故事》《誰說我們不會愛》《過界男女》《林中小屋》《菊花臺》，這前四部從片名一看就知道是愛情題材的電影，后二部其實也是愛情題材。由此可見，時下電影的題材狹窄到了什么地步。

其次，由于電影觀眾的小眾化，電影的藝術手法為了迎合小眾化觀眾的審美情趣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主要表現在下面三個方面。

一、大眾化電影注重表現人物內心情感的沖擊力，而小眾化電影更注重表現鏡頭視覺的沖擊力。1993年，謝晉導演拍攝的影片《老人與狗》，敘述了一個出身不好而受到迫害的女性，不得已外出乞討，遇到邢老漢和他家的狗的故事。當女人嫁給老漢后又迫不得已離開并始終未回，邢老漢的精神支柱倒了，只有黃狗的溫順能喚起他對女人的回憶。然而縣里宣布：在三天內消滅所有的狗，邢老漢將喂飽的狗送到工作組。影片著重表現邢老漢面臨那女人的一去不返和把狗送走時的內心世界，具有相當強烈的沖擊力。而原先一貫以臺詞搞笑、以感情動人、以低成本出名的馮小剛為了迎合年輕人的審美習慣，不再有當年《甲方乙方》為幫助身患癌癥的無房夫婦做一個“團圓夢”，將自己準備結婚的新房奉獻出來那樣讓人感動的鏡頭，而是拍攝了第一部用杜比全景聲混音的中國電影《一九四二》，多個轟炸場面中，無論是飛機滑過頭頂、機槍掃射還是人們的嘶喊或地面爆炸，撲面而來的是非常強烈的視覺效果和聽覺效果給觀眾帶來了極強的沖擊力。

二、大眾化電影注重人物性格的刻畫，小眾化電影則注重表現人物的動作。電影《人到中年》刻畫了北京某醫院眼科女醫生陸文婷在事業上是一個業務骨干、在家中是一個賢妻良母的典型中國知識分子形象，而該片塑造的部長夫人秦波這個“馬列主義老太太”形象則成為了那個時代某種人物的代名詞。時下一些電影除了看到人物在情場上為了一點愛恨或在商場上為了一點名利不斷勾心斗角外，基本上就看不出人物的性格特點了。即使是頗有影響的電影《爸爸去哪兒》也就是表現那一眾父子合作做叉燒包、清理大象糞便、幫河馬刷牙、去蟒蛇窩里找食材等。盡管影片中不乏驚險刺激的情節，但人物都沒有什么鮮明的性格。

三、大眾化電影善于將故事放在真實的歷史背景下使之更真實更厚重，而不少小眾化電影中的故事歷史背景就顯得比較模糊。如電影《高山上的花環》的時代背景非常明晰，表現了那一歷史背景下人物的思想行為。如當時走后門之風比較嚴重，于是有趙蒙生的母親想通過雷軍長為兒子不上前線搞曲線調動的情節。而姜文執導的電影《讓子彈飛》講述的故事時代背景和故事發生地都非常模糊，就是北洋年間的南部中國。基于這樣一個模糊的時代背景和模糊的地點，使得整個場景和故事都帶有濃厚的寓言色彩，缺少真實性。

此外，受電影觀眾小眾化的影響，電影所起的社會作用也在式微，政府相關管理部門對電影的管理也松了許多。現在拍攝電影不需要批號，只要有一定資金的文化廣告公司就可以申報拍攝電影了，對于題材的限制也寬松了許多，這對電影的發展相當不利。

電影作為人們生活中及其重要的精神食糧，不僅對愉悅大眾起著重要的作用，對引導群眾、教育群眾、鼓舞群眾、團結群眾也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因此我們希望今后的電影市場回歸平民化，使買一個雞蛋的錢能看一場電影成為現實，使中國的電影再次回歸大眾藝術。巴拉茲·貝拉說，大眾化就像電影的一塊胎記和電影一起誕生，并伴隨著電影成長。然而我們希望中國電影不要把這塊與生俱來的“胎記”給弄丟了。

（作者單位：中國傳媒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