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蓉
在清夜,聽李健唱《故鄉山川》,聽到潮氣漫上雙眼。
水一樣的聲音,哀而不傷,憂郁是清澈的,圓潤的。比清愁重一些,比悲傷輕一點,如落花拂過水面,燕子在梁間呢喃。亦如,遷客騷人的行吟,天涯羈旅,芳蹤難覓。聽他的歌,不能在雨夜。曾經,一個人坐在車廂里,聽到微醺,那雨一點點打濕了車窗,夜色寂寞到頹唐。
在路上,慢慢學著層層包裹,不動聲色??纯瓷磉叺娜藗?,腳步匆匆,神情疲憊,你有什么理由,任意晾曬自己的憂傷?何況,還有文字和音樂,能夠讓你掙脫生活的圍剿和淹沒。
在求真求善求美的路上,我還能走多遠?
每個人都孤獨地行走著,帶著越來越漠然的表情,越來越堅硬。而如果還有什么能讓你流淚,那是不是一種幸福?在提醒你:心依然干凈、柔軟。
那天的陽光明亮得像一根根銀針,一種巨大而疼痛的溫暖穿透了我。我終于無法掩飾自己的悲愴,泣不成聲,久違的淚水肆意縱橫在臉上。自此,放逐異鄉。
走在異鄉的街頭,看到梧桐葉飄落,嶙峋的枝干指向天空,會莫名地濕了眼眶;裹在人潮洶涌里,會忽然恍惚,不知道該去何方。我很想投入去愛一場,用掉全部的力氣和熱情,消滅潮濕的自己,笑靨如花,沐雪而開。
“君自故鄉來,應知故鄉事。來日綺窗前,寒梅著花未?”原來,我并不曾真正懂得,那些少時就熟稔的詩詞里懷鄉的惆悵。曾在課堂上條分縷析的詮釋,也不過是蜻蜓點水一樣的膚淺。離鄉,方知思鄉。望月不是思鄉的專利,于寂夜,在歌聲中融化,也是。
故鄉濕潤的空氣里飄蕩著臘梅的清香,碧水鼓蕩起蘆葦層層的綠意,山上的竹林榛榛莽莽,炊煙繚繞著,江水日夜流淌,流淌進不眠的夢境。哦,那是我魂牽夢縈的地方,我記憶中的故鄉。老屋,昏黃的燈下。父親放下手中的書,檢查我和弟弟的作業,母親坐在一邊納著鞋底。那樣溫情的畫面,和腳步一起漸行漸遠,卻歷歷在目。才明白,無論走得多遠,走得多久,我們都是故鄉的孩子。那永不可尋的親切和童真,徹骨難忘。原來思鄉,就是回歸母親懷里的溫馨,懷念遮風擋雨的舐犢之情。故鄉的孩子,思念母親的體溫。
摘自《做人與處世》2014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