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導游的奇遇

於全軍

兩人去問療養院院長，院長說趙鐵口剛才的確進過周老師的房間。他以為趙鐵口和周老師是一起的，就給他打開了房門。然后，他看見趙鐵口從房間出來，沿大路朝西南方向出村了，走的時間還不太久。周老師一聽，立即和張燕追了出去。

出了村子，大路很快消失了，漸漸成了條土路。二人沿路追了十幾分鐘，見前面不遠處趙鐵口一個人在不緊不慢地走著，二人急忙加快腳步，追了上去。

趙鐵口聽見動靜，回頭看了一眼，立刻一閃身鉆進了林子。林子里有很多大坑，是當地人取土修路時挖出來的。因為剛剛下過雨，坑邊的雜草像抹了油一樣滑。趙鐵口畢竟年歲大了，一不留神，滑進一個大坑里。坑還不淺，坑壁又滑又陡，他爬了幾次都沒爬上來。

周老師笑瞇瞇地走過去，蹲在坑邊說：“你說的五行劫，分別為金、木、水、火、土五劫，如今木、水、火、土四劫我都見過了，真是大開眼界啊。但是還缺一個金劫呢，想不到這個劫數竟應在你自己身上。你想想，要不是你太貪婪，能落到這步田地嗎？”

張燕氣憤地質問趙鐵口：“你說，我這一路遇見的怪事，是不是你故意弄出來的？”

趙鐵口垂頭喪氣地說：“沒錯。在林蔭路上，那截突然掉落的樹枝是我預先設好的機關，當時只是想騙你幾個錢，當看到你那袋硬幣后，我就不肯放掉你這條大魚了，才隨口說了個五行劫。我另外有個幫手，是他用摩托車載著我追到了旅游公司，才及時截住了你們的大巴。后來在河邊，也是他把你擠下河，之后又偷偷踩出腳印。當你蹲在大樹下面時，他躲在一個山包下面的土洞口，一見我扔出草帽就打你的手機，大樹和手機信號招雷，而土洞防雷，所以他自己就沒什么事。這些水劫、土劫、木劫、火劫都是我在幫手的相助下干的。本來火劫已經十拿九穩了，萬萬沒想到大巴上的胖大嫂竟會及時帶人救火。我只好趁亂跑到旅館里，找到硬幣，趕緊逃走。”

張燕問：“那我的硬幣呢？只要你還給我，我就救你上來。”

趙鐵口搖頭：“穆在我幫手那里。”“幫手在哪里？”趙鐵口咧嘴一笑：“在你們身后。”兩人趕緊回頭，可還是遲了，他們倆同時被推下大坑！

周老師和張燕爬起來，向上一看，才發現推他們下來的人，竟是墜崖的金鏈子。金鏈子擺出一副地痞嘴臉對張燕說：“在山道上我本來是想搶你挎包的，可一不留神竟自己掉了下去。不過崖下坡度平緩，只是受了點皮肉傷。為了對付姓周的，我干脆由明轉暗，在后面幫助我老爸。”

周老師有點驚訝：“你們兩個竟然是父子？”趙鐵口滿臉得意：“當然，我們是行走江湖的父子檔。我這兒子還沒成家呢，只要給他攢下在大城市買樓娶媳婦的錢，我們就收手歸山。這袋硬幣價值不菲，我看差不多夠了。兒子，還不拉我上去？”萬萬想不到，金鏈子竟笑嘻嘻地說：“我女朋友說不想多個負擔。錢既然攢夠了，我看您老就不要給我們晚輩添麻煩了。這座林子好像沒什么人來，你們就自求多福吧。”

金鏈子說完揚長而去，把趙鐵口氣得半死：“你這個白眼狼，你娘死得早，我賣房給你打金鏈子，昧著良心給你攢錢買房，從小到大沒讓你受過一點委屈，你就這樣對待你老爸？”周老師看看張燕，兩人相對搖頭。

這座林子還真是人跡罕至，直到太陽快落山了，也沒見一個人來。三個人想用疊羅漢的方法上去，可這個大坑深得離譜，就差那么一點點上不去。大家正在一籌莫展，忽然從坑頂垂下一根繩子。三個人急忙拽著繩子一陣攀爬，先后出了坑。周老師發現這根繩子的另一端系在一棵大樹上，四下卻沒有人，不由大感驚奇。張燕問他，是不是那個胖大嫂系的，周老師搖搖頭說：“這種繩結我有點眼熟，不像是女人的手法。”

六、理解萬歲

周老師本來想把趙鐵口送到派出所，想不到這家伙十分狡猾，一不留神讓他跑掉了，嘴里還喊著要找金鏈子算賬。兩人見他也挺可憐的，就沒有追。周老師帶張燕往林子外走，走了一段路后，張燕發現不是來時的路，就提醒周老師是不是走錯了。周老師頭也不回地說：“錯不了，我懂得看星星辨別方向，大方向是對的，我們很快就能回村。”

可是又走了半個小時，前后左右還是樹林。這時星光朦朧，看什么都不大清楚，張燕有些害怕，正想再次提醒周老師，只見他忽然伸手一指：“那里有面路牌！”

兩人走到近前，周老師點著打火機照亮木牌仔細看，只見上面寫著：請從此牌北面回村，此牌東面有沼澤，危險！張燕在林中早轉得暈頭轉向，哪里知道哪邊是北，就問周老師。周老師看看天上的星星，蠻有把握地伸手一指：“這邊。”

又走了半個多小時，張燕只覺腳下一沉，腳踝竟陷入一片沼澤。她知道這時候千萬不能用力，就一動不動地向周老師呼救。誰知周老師陷得比她還深，他焦急地說：“難道路牌寫錯了？我是參照天上的北極星定的方向，應該不會錯啊。”

說話間，兩人的膝蓋都沉到沼澤里了。周老師這時反而不緊張了，她問張燕：“還記得金鏈子掉到山崖下那天的事嗎？那天你們經理在手機里說，上個月你擅自甩客，到底是怎么回事？”

張燕說：“其實我們導游工資很低的，有時候甚至接零團費那種客戶，全靠吃購物的回扣才能生活。那天我婆婆病了，急需用錢去做檢查，銀行又三番五次催房貸，我是焦頭爛額啊。有位老爺子不愿意購物就算了，還指責我見錢眼開，我也是一時控制不住，又想著老爺子身上有錢，路上車又多，不難回家，就把他甩下了。我后來才知道，老爺子三天以后才聯系一家人，家人都急死了。我現在也很后悔，將心比心，我家里的婆婆對我很好，現在我也擔心她，怕她出事。我有個請求，如果我出了事，你能逃出去的話，能幫我照看她嗎？”

周老師問：“你丈夫呢？”張燕頓了頓才說：“兩年前就沒了。”兩人都不再說話，現場只剩下泥漿冒出的咕嚕聲。

當泥漿快要沒過大腿時，周老師忽然長出一口氣，慢慢說道：“我決定原諒你了，也請你原諒我的瘋狂吧。我是故意把你引到這里來的。”接下來的話更讓張燕目瞪口呆，“我就是被你甩下的老爺子的兒子。他老人家被你甩下后，身上的錢也被小偷扒走了，只好徒步回家，不料誤入這片密林。我不知道他在林中遇上了什么事，總之三天后我聯系上他時，他的精神就不太正常了，現在待在長壽村的療養院，說什么都不肯回家。這次，我和老婆就是搭你們的車去勸他回家的。雖然我住的是一室一廳，再加一個老人很不方便，老婆為此還和我吵了架。可我爸只有我一個兒子，還有病，無論如何我都要接他回去安度晚年。趙鐵口的五行劫，一開始我是出于好心才阻攔的，怕你上當，但是就在路上，我聽到了你們經理的話，才知道你就是罪魁禍首。我忽然想讓這個五行劫一場一場演下去，讓你的心靈經受重創，嘗一嘗我父親嘗過的滋味，所以才故意引你進了密林。可是剛才聽完你說的話，我發現大家都有難處，包括趙鐵口在內，都是為了老人、孩子，都是為了家，只不過他陷得太深，走上了犯罪道路。其實我來過這里幾次，根本不會走錯的。當然，我并不想多么難為你，更不會讓你有生命危險。這個沼澤以前我也來過，只能淹到小腹，你別害怕。”

可是當泥漿升到小腹后，竟然繼續上升！周老師頓時慌了手腳：“壞了，昨天剛下過大雨，沼澤一下變深了。這事都怪我，我就是拼了命也要救你出去！”說著就搖晃著朝張燕挪過來，才挪一點，下陷的速度驟然加快了，嚇得張燕連連呼喊：“你別過來！”

就在這時，一條救命繩索呼地拋過來，沼澤外，一位白發老人高聲喊道：“快抓住繩子，我拉你們上來！”張燕一看，竟然是上個月她甩下的老爺子，也就是周老師父親！其實，張燕白天看見和周老師說話的老人就是他，不過因為老人站在墻角陰影里，張燕沒認出來。

周老師熱淚盈眶：“爸爸，原來您的腦子沒問題啊，我看到幫我們出土坑的繩子時，就想到可能是您系的。可您為什么要裝腦子有病啊？”

周老爺子嘆了口氣說：“你們家的房子太窄了，我再住進去不是亂上添亂嗎？你老婆為這個都和你鬧離婚了，所以我想，不如就在長壽村終老一生，反正風景好，收費也低。怕你不答應，我才假裝腦子有問題的。不過那個趙鐵口一露面，我就知道他不是好東西，所以才藏在暗處幫助你們。你老婆救火也是我偷偷通知的。我已經通知了警方，布下了口袋陣捉拿趙鐵口父子，張導游的硬幣一定會完璧歸趙的。”

老人說著，開始用力拉繩子。可是繩子這頭是兩個人，他拉著有點吃力。忽然，又一雙手揪住了繩子，和他一起拉。老人回頭一看，是胖大嫂，也就是周老師的老婆。胖大嫂眼里含著淚水：“爸，是我不孝，才逼得您不得不裝神經病啊。您還是搬回去吧，大家擠歸擠，這樣更有家庭的溫暖。”

周老師和張燕從沼澤里慢慢掙出。一縷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照耀在林間，新的一天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