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文文 (陜西師范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 陜西西安 710062)
《少年派的奇幻漂流》〈LifeofPi〉:與我,過去,現在以及未來
丁文文 (陜西師范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 陜西西安 710062)

“我心里有猛虎,在細嗅著薔薇,審視著我的心靈吧,親愛的朋友,你應戰栗,因為那里才是你本來的面目”。——《與我,過去,現在以及未來》西格夫里?薩松(1886-1967)
由好萊塢華人導演李安執導,改編自楊?馬爾特風靡世界的同名小說《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一舉包攬第8 5屆奧斯卡最佳導演獎、最佳攝影獎、最佳視覺效果獎以及最佳配樂4項獎項。商業和名譽上的成功毋庸置疑,而諸多獎項的背后,從傳播的視角來說,
派;信仰;理性;現代性;本我;超我
海難中,16歲的少年派在大海中飄泊227天大難不死,成為唯一的幸存者。關于故事的真相撲朔迷離。影片里導演用了大量語言粉飾了一個奇幻神話般的探險之行;而影片結束時,通過海南調查員和作家的口中,我們又得知了另一個現實卻又殘暴不堪的“真相”。人們不約而同的選擇去相信前者。
在馬克思?韋伯看來,現代性是一個“祛魅”的進程,“祛魅”之后的現代社會是一個世俗化的社會。世俗社會的到來使得那些終極的、高貴的價值,就從公共生活中消失。按照查爾斯?泰勒的觀點,世俗社會向現代性的轉型穿越了傳統信仰和忠誠的廢墟。與此同時,人們熱衷于現實的、可計算的利益目標,而不再將宗教信仰和超越性精神的追求作為生活唯一性目標。換言之,信仰困境或精神危機就成為世俗時代的主要趨勢。1
派從一出生就在經歷著這種選擇。就如他的名字來源:純潔靈魂的游泳池與無理數圓周率。

派的叔叔法蘭西斯因為是個難產兒導致身材失調,在這個機緣巧合下成了出色的游泳家,他建議派的父親如果希望兒子擁有一個純潔的靈魂,就用這家清澈的游泳池為兒子命名。新知識印度分子的父親是以為小兒麻痹癥患者,因為西醫治愈了他的傷痛使他完全崇尚科學理性。但是在派名字的選擇上,他還是遵從了叔叔的說法。正如派的解讀:我無法理解爸爸為什么不能忘記這個,然后他就這么做了。信仰似乎只屬于一個個“健全”的身體,理性卻是現實殘酷的選擇結果。但理性卻不是絕對的,信仰仍在潛移默化的影響著人類。
代表著純潔靈魂的派的名字卻在印度語里和“小便”同音,因此派極力的想要換掉這個令他羞愧的名字,終于在默寫了3黑板無理數圓周率小數點后尾數得到認可。至此,現實中理性顛覆了信仰。
神在人們受難時似乎總是選擇著旁觀,先天肺水腫的法蘭西斯如此,小兒麻痹癥的父親如此,被同學嘲弄和老師無意間的口誤下純潔的靈魂變成骯臟的廁所的派一樣。最終醫學和科學占了上風,這似乎是科學理性的一次勝利。
信仰與理性的第二次搏擊反映在派的閱讀刊物里。因為母親是印度教徒的關系,派兒時的閱讀物就是各類印度神話。口中宇宙的Yasshoda,救了人妻的神猴Hanuman,舉起一整座山為了救她朋友的女神Laksh,冒著生命危險區捍衛母親榮譽的Ganesh.以及貫穿了整部影片的萬物之源蓮花VIshnu.

上圖下,派手中刊物是法國小說、博物學家以及現代科幻小說開創者之一的儒勒?凡爾納(Jules Verne,1828-1905)的著名科幻小說《神秘島》。弗洛伊德曾經說過,兒時的情結將會影響后世的行為。相信漂流行的第一個故事版本的源頭于此有至關重要的關系。

在父親的信仰試煉教育后,可以說派的價值觀產生了極大的動搖。神話的書籍被俄國理性主導的批判現實主義小說家Dostoyevsky陀思妥耶夫斯基代替(上圖左)。但是在海邊派閱讀的是法國小說家ALBERT CAMUS阿爾貝爾?加繆的《異鄉人》(上圖右),人道主義思想頗重的加繆對于派的影響,我們相信派講述的第二個故事也不是真實的。這一次,算是信仰與理性打了個平局。
導演在諸多細節中頻頻暗示著一種“因與果”輪回觀。例如派出生時是來觀察孟加拉巨蜥的爬蟲學家接生,但孟家拉巨蜥因為逃跑被受驚的食火雞踩死。食人島白天是美輪美奐的伊甸園,晚上又會轉變成酸水泛濫的惡魔島。

游泳池對于兒時的派就像大海與對少年派一樣,龐大、未知、恐懼。這兩組畫面的相似性也道出海難的意義。暴風雨在派的第一版本故事中出現了兩次,一次是真實的海難。暴風雨來臨,吞噬了派的家人。第二次是發生才絕望之境。暴風雨暗示著災難,但每一次暴風雨過后都出現了新生。
面對死亡,有人選擇逃避,有人選擇面對。最后發現,逃避的最后還是死亡,但不放棄的努力背后會出現柳暗花明,就像第二次暴風雨中派的怒喊:為什么你要嚇他?我失去了家庭,失去了所有,你還想要什么?
故事的發生地旁地切利位于印度南部的法屬小鎮,又遇到1954年法租地歸還,這使得信仰融合的環境背景成立。派從兒時起就開始在信仰中進行選擇。母親的原因使得他最早接觸印度佛教,與哥哥無聊打賭看到教堂里受難耶穌使得他對天主教產生興趣。穆斯林的伊斯蘭教平穩和和諧的起到使得他感受到神的關懷。

傳統印度文化飯桌上的起到,感受大地的穆斯林,最后混合文化的飯桌。這似乎反射出當今社會文化的多元。這種和諧的融合也似乎折射出華人出身導演李安在好萊塢的場地上拍攝印度電影一樣。但最后,正如派的父親所說:如果你什么都相信,那說明你什么都不信。
按照潘能伯格《神學與哲學》中的觀點,宗教功能的世俗化不是貶損了其存在價值而是增強了它本應有的價值和功能。而在帕森斯看來,宗教功能首先在于調節個人信仰與社會的公共價值之間的動機平衡:即通過宗教價值影響個體確立其基本“命運”的選擇,這種命運選擇構成個體生存的意義系統。2
信仰可以有很多房間,但它不是盲目的,只有在質疑的背后去堅持。信仰試煉后的理性主導。在具有真正的意義。
影片中的Vishnu神,萬物之源。在印度神話里,這位神名叫毗濕奴,常化身成各種形象,拯救為難的世界。有四只手,分別拿著神螺、神盤、神杵和蓮花。傳說他肚臍長了一株蓮花,梵天誕生,繼而創造世界。可以說蓮花與毗濕奴是一體的。在影片中,毗濕奴、蓮花都與母親的意象緊緊相接。蓮花第一次出現,是母親畫蓮花。初戀啊南蒂也是因為蓮花引起派的注意力,而啊南蒂也亦如母親的派生。在海洋飄泊時,海中水母先畫作蓮花又畫作母親的臉龐。而食人島的全神,像毗濕奴的樣貌,并且身上長出一朵含牙的蓮花。


蓮花與母親總是相輔相成的對應,神、蓮花、母親行程一種復指的關系。暗示出一種俄狄浦斯情結結。派說我們的東西都是他的夢想,就像母親對于派一樣。正如母親給予他生命,給予他精神的引導,給予他對于信仰的堅持。
如果說父親教會派用科學和理性思考,那母親就是派的精神食糧。就如母親所說:科學和理性固然正確,但它滿足不了內心的需要。蓮花暗示了派對母親的愛,也是一種精神信仰。
1923年,弗洛伊德發表了《自我與本我》,書中區分了三種處于對立關系的階段:本我、自我和超我。
本我指人性中最原始的、獸性的享受快樂本能。是不被人所知和潛意識的,它是沖動——生命沖動和死亡沖動——之場所,它是被壓抑之場所。而超我則是理想中的完美的人格。可以稱超我為自我理想,這也是自我的一部分。自我則是從本我中分化出的一部分,它是“本我的一部分,該部分曾經在外部世界通過前意識-意識(Pc--Cs)的直接影響下發生了改變,在某種程度上它是表面分化的一種延續。自我試圖以現實原則代替快樂原則。3
這其實就像是老虎和少年派的關系。在遇到危難時,本我最低端和原始的本能作祟,求生的需求成為最迫切欲望,于是老虎成為救生艇上最厲害的角色。素食主義、相信神、懂得用自救手冊的派則是超我的代表,但在原始需求得不到滿足的情況下超我變得無奈和恐慌。于是本我和超我就進行斗爭。最終,本我向超我妥協,而超我也卸下部分武裝。素食主義的派也在飛魚后搶奪大魚,大口吃肉。馬斯洛需求金字塔已經論證,只有在低級的欲望滿足之后,高一級別的需求才有可能實現。救生艇就像一個迷你的現實社會,疲憊不堪的本我和超我決斗之后,就是自我的實現。
本我一直生活在人類的潛意識里,我們用厚重的鐵柵欄將他封鎖,我們用道德和理性將之封印。但它從未離開過。或是水邊的倒影,或是靈魂深處。

魔幻版的漂流故事當然是一個美妙的夢境,弗洛伊德在《釋夢》一書中說到:當我們穿過崎嶇小徑之后,我們眼前突然展現一片高低,這里道路向不同方向延伸,美景盡收眼底。我們不得不停下來,考慮一下我們應該選擇那條路...夢并不是外力作用于樂器所發出的毫無規律的聲響,兒時音樂家所彈奏出的聲音。他們并不是毫無意義的;它們也不是荒謬的;他們也不意味著我們一部分觀念處于休眠而另一部分卻醒著,相反,它們是完全有效的精神現象——愿望的滿足。4但這種滿足是經過顯意和隱意的偽裝。
當海難發生時,我們能聽到一些中國水手大呼注意安全的聲音,繼而派反身救家人時我們先看到了斑馬逃出來。斑馬跳上船之后,導演還不忘讓中國水手用中文大呼:斑馬斑馬。予以強調。派被船員推上救生艇時我們看到廚師已經在船上,這與鬃狗突然從船艙中竄出也達成一致。素食主義的母親被派隱意成做著香蕉來的猩猩。為什么帶著香蕉,我們回想一下在船上母親被廚子戲弄,派不想讓母親在遭受任何羞辱。所以給予她豐富的糧食。
回想影片,殘暴的鬃狗咬死斑馬,咬死母親,都沒有立即將它們吃掉。即使是老虎咬死了鬃狗,我們也沒有看到任何吞食的畫面。所以第二個故事殘暴的內容,應該也不是真實的。
也許,在航海的那天夜里,當派享受暴風之神的魅力時,水手最先發現了海難的來臨,他解開救生艇,大呼逃命。現實的廚子聽到后第一個跳上救生艇。派翻身回去救了母親一起上船。廚子不想帶更多人走,貿然放下救生艇,水手連忙跳入卻在撞擊摔斷了腿。于是只有廚子、派、母親和水手四人乘上船。幾天后,廚子看到日益減少的救生糧覺得病入膏肓水手托大家后腿,揚言水手該死,與之產生口角,母親出面阻止,憤怒的打了廚子。惱羞成怒的廚子把水手扔到海里,還是失手殺了母親。派憤怒的殺了廚子。這也是為什么海水的畫面里先有斑馬的原因。最后,派懷著對母親的思念和按照救生艇里的救生手冊在海上漂流了227天,最后獲救。
誠然,故事的真相并不重要,影片的魅力在于使人們反思,反思科技理性沖撞中信仰的匱乏,反思人性最初的那些東西。
[1]現代性的信仰困境與信仰塑造[M].復旦大學.
[2]劉嘯霆.張秀華.異樣的現代性_中國現代化進程中科學與信仰的離合[M].南京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1年2月 P2.
[3]阿蘭?瓦尼埃著.懷宇譯.精神分析學導論[M].天津人民出版社,2008 P 41.
[4]釋夢.弗洛伊德著.呂俊等譯.鳳凰傳媒出版集團[M].江蘇文藝出版社,2010P 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