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看看他那“樣子”

男人女人，富人窮人，官民主仆，都是人。人并不分為多少種，只是他的“樣子”，把人分出了不同的品性、氣質和境界。你的樣子，實質是你的人品、人格、人樣。？？覺真法師/文

香港人講“有型”，上海人講“臺型”。我想，這個“型”，就是人的樣子吧。明末清初的戲劇家李漁（1610-1680年），在他的《閑情偶寄》一書中曾經特別強調人的“態”。這個“態”是什么？他說：“猶火之有焰，燈之有光，珠貝金銀之有寶色。”這說得有些不好懂，其實他所說的“態”，也就是人的一種“樣子”。

人是有人的樣子的。你看人，首先總是看到他的“樣子”。站有站的樣子、坐有坐的樣子、走有走的樣子、吃有吃的樣子、睡有睡的樣子。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樣子。

當年，漢斯·布洛克納（Hans Brochner）教授在回憶英年逝世的存在主義鼻祖索倫·克爾凱郭爾（Soren Aabye Kierkegaard，1813-1855年）的一篇文章中說：“他的笑容，他的眼神，具有不可描寫的表達能力。對于一般距離之外的人，他有特別的打招呼的方式—僅用一個眼神。”妙，這個眼神，不就是克爾凱郭爾的樣子嗎？

我很難忘記這個故事。有一次，林肯和他的兒子羅伯特驅車上街，遇到一隊軍人街上走過。林肯隨口問一位路人：“這是什么人？”林肯原想問他們是哪個州的兵團，但是沒有說清楚，那人卻以為他連軍人也不認識，輕蔑地回答：“這是聯邦軍隊，你真是個他媽的大笨蛋。”林肯面對這個路人的斥責，非常禮貌地說：“謝謝。”他并無半點怒容，在關上車門后，對兒子說：“有人在你面前說老實話，這是一種幸福。我沒有說清，的確是個他媽的大笨蛋。”林肯不為別人的無禮而動怒，相反，謙虛地接受別人的坦誠，而且告誡兒子，要檢視自己、反思自己、總結自己、要求自己、寬待別人。一聲禮貌的“謝謝”。這就是林肯的樣子。

南非總統曼德拉逝世時，多少國家的人民都紀念他。曼德拉在1952年組織并領導了“蔑視不公正法令運動”，贏得全體黑人的尊敬。他說：“讓黑人和白人成為兄弟，南非才能繁榮發展。”44歲那年他被捕入獄，被關在人稱“活地獄”的羅本島監獄，白天做打石頭、撈海帶、采石灰等苦力，晚上被關在不到4平方米的鋅皮房里，每天都有三個看守尋找各種理由虐待他。1994年5月，曼德拉成為南非第一位全民選出的黑人總統。在總統就職儀式上，他恭敬地向三位曾關押他、虐待他的看守致敬，感謝他們也來祝賀。全世界都看到了曼德拉的謙遜、慈悲、自信、毫無怨仇，他的三鞠躬，這不是他的樣子嗎？

在香港出席紀念東北三老學術研討會時，我遇到了年已96歲的香港佛教聯合會會長覺光長老。我走上前去，本想拜見他，他卻一把抓緊我的雙手，舉了起來，激動地搖晃著，雙目注視著我。他的親切、慈悲、溫馨，讓在場的許多人動容，這就是覺公上人的樣子。

當然，我也有一次并不愉快的記憶，那是出席一次重要的著名佛教道場的開光盛典，因為我是來自香港的朋友，被安排在主席臺上第一排就座。挨著我坐在上首的是一位某省省會城市的佛教協會會長，也是這座著名城市中久負盛名的千年古剎的方丈，而且又任該市一所著名佛學院的院長，一身三職，是佛教界重量級領導人士。儀式開始后，他是歪斜地坐在席位上，頭仰視天花板，雙腿也微微抖動，停了又抖，似乎不自覺地抖已成習。臺下有人看不過眼，結束后，走來問我，有沒有看到這位領導人士的樣子。我抱歉地說：“我不太了解，這是第一次近距離相見。”當然，這次相見留下的“樣子”，也確實難忘。

香港首富李嘉誠先生，我從來沒有與他見過面，但從一篇文章中獲知，他在辦公桌上的水晶框內，寫下了一句警策之言：

求萬事之榮，不如免一事之辱

邀千人之歡，不如釋一人之怒

太好了，何須謀面？從他的自勉自策，我已看到了李嘉誠先生的“樣子”。

男人女人都是人。富人窮人都是人。官和民，主與仆，都是人。人沒有分出多少種，只是他的“樣子”，把人分出了不同的品性、氣質和境界。所以，你的樣子，實質是你的人品、人格、人樣。

上面所敘那位某省省會城市佛教界領導人士，似乎他已忘記了自己的存在，他看不到臺下四眾弟子，只在他目空一切的自我世界里。當然，他也看不到自己的樣子，其實，他的那副樣子，就是他自己的存在。請恕我直言，他的那副樣子，讓人發現他的德性和智力，大概還處在未開蒙的十歲前的那個時候的樣子吧。

我們的老總、我們的企業家、我們的歷史開創者，是一個集體、一個團隊、一個組織的心靈領路人。你的樣子，就太重要了。

從個人修養來說，一個人的樣子，正是一個人內在修養和素質的外在體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