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冷值得欣賞

吳淡如

他下班回家，她就急著報告好多事情：“小寶今天上幼稚園和同學吵了架，還有家里的貓今天吐了好多毛球，還有管理費已經繳了，還有……”

“我跟你說，我好生氣喔，你記得那個阿娟嗎？我高中同學，我今天才聽說她跟他老公在鬧離婚……阿娟的脾氣也太好了，她的老公的小三竟然是女同事，她是在打掃時看到老公的書桌抽屜里有旅行社給的收據，才發現老公跟女同事兩個人一起去旅行吔，真的是太過分了，那時候阿娟還在照顧她生病的老爸，他真的不是人……”

她的先生亞明，已經算是個很有耐心的男人，不管她報告什么，就算沒很認真聽，也會說“好”“很好”或簡單地補上一句意見。不過此刻，她正講得義憤填膺與口沫橫飛，他卻冷靜得像塊冰一樣，說：“嗯，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激動──那畢竟是別人的事情啊。”

“別人的事情？她是我高中最好的同學吔！”

“我知道，但那還是別人的事情──”

他明白她急公好義，常把別人的事當成自己的事。不過，說真的，她的情緒之高昂，確實打擾了他回家時渴望的寧靜。月底到了，他的本月業績還差一大截，真不知道該怎么交差才好，回家，他好想安靜一下，吃頓飯，看看孩子無邪笑臉。可是……

“你這個人怎么這么冷漠！”她很不高興的說。

亞明聳聳肩，說：“我這是冷靜！難道我要替她去打一架啊？”

“真是的，沒默契，跟你講話真沒意思，好像對著一塊木頭似的！”

她心里咕噥著，還好，她也是個忘性好的人，過了幾分鐘，正在烤的雞腿好了，她忙著端菜，也算了。

他們是一對別人眼中很互補的夫妻，或許只有這樣才能組成幸福家庭吧。如果沒有她的熱情，這個家應該很無聊，不會有那么多家庭友人；如果沒有他的冷靜或冷漠，這個家也可能一直雞飛狗跳，變成了太熱鬧的“村長服務處”。

晚上睡覺時，她才想起這事，對他的冷漠，畢竟她還是略有微詞。不過，在這時候，仿佛也有個聲音在提醒她：“其實，冷漠也是他的優點……”

前幾個月，他陪她回娘家，她的父親忽然昏倒在地，她急得像個瘋子一樣，只知道不斷地叫：“爸爸你醒醒！”媽媽和她都急得痛哭流涕。還好他在，他什么表情也沒有，打了電話，叫救護車來……

他們到了急診室，他不斷地提醒她：“急沒有用。”

爸爸后來裝了心臟支架，沒有大礙。是他的功勞，一分鐘也沒耽誤。

他是冷，但是確實不能說他冷漠，他并沒有漠視她或她家的重要事情。雖然他有時對她的情緒實在太沒反應。

兩個人處久了便會一個熱，一個冷；他不得不冷——如果他也一頭熱，那么感情就會像被過度加溫的面包，只能化成焦炭。

她忽然覺得，應該趁著他睡著的時候，偷偷給他一個吻。 （塵中塑摘自《聯合早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