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與尊嚴

孫道榮

朋友問她：“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如果他準時出現在樓下，你會答應他，做他的女朋友嗎？”

這是她和他的一個“約定”。他和她，偶爾相識，他愛上了她，對她展開攻勢，窮追不舍，甚至有點死纏爛打，大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勁頭。但是，她不喜歡這樣的方式，而且，她也不能確定，以他這樣火熱的性格，到底是真的愛她，還只是一時沖動。所以，她一次次拒絕了他，有時語言甚至很生硬很過分，但他一點不氣餒，繼續想盡一切辦法接近她，討好她。

她簡直有點不勝其煩了。她托人轉告他，如果真的愛她，那么，就證明給她看，每天晚上7點，到她們宿舍樓下站半個小時，連續一百天。而別的時間，請不要來騷擾她。

他竟然答應了。

第一天，吃過晚飯，她在宿舍里看書，同寢室的姐妹喊她：“快看，他真的來了，就站在樹底下呢。”

她探頭看了看，還真是他。她咧嘴淡淡地笑了笑：“管他呢。 ”

一連一個星期，他都準時出現，站在大樹下，有時就那么筆直地站著，有時則繞著大樹轉幾圈，有時又仰起脖子，望一眼她們宿舍的方向。“看你能堅持幾天。”她心里想。

那天，下了一天的雨，到了晚上，雨下得更大，風也更急了。

7點，大樹下，又出現了那個熟悉的身影。是他。斜撐著一把傘，被風刮得都有點變形了。姐妹說：“這么大的雨，估計他半身都要淋濕了，要不，喊他一聲，今天就不用站半小時了吧？”她沒想到，這家伙還真倔，大風大雨絲毫也沒能阻止他。但是，為什么要喊他呢，又沒人強迫他，是他自覺自愿的。

和以往一樣，直到7點半，他才離開。還有一次，她們看到，他筆直地站在大樹下，幾個男同學恰好路過，和他熱情地打著招呼，有個男生還拽了他幾把，似乎是想把他拉走，一起去做什么事。他掙脫了，幾個男同學哄笑地走開，他繼續站在大樹下。夜色下，看不見他的臉色，一定有些狼狽吧。但他站立的身影，很堅決。

每天，和新聞聯播一樣準時，他出現在樓下，大樹下面。半個小時后，消失在黑夜中。從無例外。

他竟然真有這么大的耐心和恒心，這是她沒有料到的，而尤其讓她意外的是，除了遵守“約定”每天出現在她的樓下，他真的再也沒有出現在她的身邊，沒有表白，沒有“騷擾”。這一切，讓她的心怦怦直跳。

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99天就過去了。就差最后一天了。

第100天。天公好像也很配合，陽光燦爛，空氣澄澈，仿佛也是為了慶祝這個特定的日子似的。

知道這個“約定”的人們，也在關注著最后一個晚上。

朋友問她：“今天你會答應做他女朋友嗎？”面對朋友的問題，她顯得有點緊張，無措。她回答說：“如果他出現，證明他是真的愛我的。但是，但是，”她羞澀而遲疑地說，“我真的不知道，會不會答應做他的女朋友。”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快到7點了。沒有人擔心他，那么多個晚上，無論刮風，還是下雨；無論是周末，還是假日，他都準時出現在那棵大樹下。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天氣又這么好，他怎么可能會不出現呢？這絲毫也不用擔心。人們關注的是，在7點半之后，她該怎樣應答他。

熟悉的新聞聯播音樂響起來了。那棵大樹下，空蕩蕩的，他沒有出現，他竟然沒有出現！

姐妹們不相信地揉著眼睛，說：“這，怎么可能？”

但是，他真的沒有出現。

7點零1分，他沒來。7點零2分，他還沒來。7點零5分，樹下依舊是空蕩蕩的……7點半了，新聞聯播都結束了。他還是沒有出現。

所有的人都驚呆了。姐妹們冷靜下來，想著怎樣安慰她。

她拿出手機。找到他的號碼。這么多天，他真的遵守約定，沒打過她一個電話，甚至沒有一條短信。

姐妹們看著她，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打電話罵他一通？

“我決定了。”她對姐妹們說。

有人趕緊勸慰她，也許他是出現了什么特殊情況，今天才沒能來，他都堅持了99天，說明他是真的愛你的，千萬不要因為這一點點，而放棄了這段感情。

她埋頭在手機上寫短信，“嘀”一聲，發了出去。

她把手機給姐妹看，短信是發給他的，只有三個字：“我愿意！”

試圖勸慰她的姐妹們反而怔住了：“怎么，怎么就同意了呢？”

未等她解釋，“咚咚——”有人敲門。一大束鮮花之后，是他的笑臉……

一年之后，在他們的婚禮上，依然有人好奇地想知道，第100天是怎么回事。她說：“我也是在那天忽然明白，原來他是用99天來證明愛我，而用最后一天來維護他的尊嚴和愛的尊嚴。這樣的男人，當然值得去愛。而他說，一個懂你的人，才是真愛。”

（摘自《蕭山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