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界女王”靳羽西：再成功也不能失去女人味

流澉

憑借電視架起中西方溝通橋梁

記者（以下簡稱記）：您在音樂方面頗具天賦，而被公眾接受卻是以電視人的身份，能說一下這背后的故事嗎？

靳羽西（以下簡稱靳）：我出生于廣西桂林，我的父親是嶺南畫派的畫家。我從4歲開始學習芭蕾和鋼琴，很早就在舞臺上表演。移居美國后，每天我都要苦練8小時的鋼琴。受父親“做什么都要拿第一”的影響，從夏威夷楊伯翰大學獲得音樂碩士學位后，我做出了改變自己一生的重大決定：既然無法成為鋼琴界最好的，還不如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雖然移民美國，但我有顆中國心。當時美國人對中國有很多的偏見和誤解，我覺得我應該多從這方面為祖國做些事情。1972年，紐約曼哈頓當地一家有線電視臺招聘中文主持人，我跑去應聘，結果順利被錄用了。做了一段主持人，我意識到了電視所具有的巨大能量，憑借這種能量，我可以在東西方文化差異上架起一座橋梁。

記：您制作的第一檔電視節目《看東方》，在美國連續播放12年，贏得了美國人的好評，拍攝這檔節目壓力很大吧？

靳：對于拍攝這檔節目，親朋好友都認為我是在冒險，覺得這樣的節目收視率不容樂觀，而且要承受巨大的投資風險。為了讓美國人對中國以及亞洲有個客觀的認識，我豁出去了。在條件艱苦的情況下，我每天工作十幾個小時，常常是今天在西方，明天就飛到了東方，有時到一個地方時差還沒倒過來，就又匆匆奔赴另一個地方。制作電視節目需要大量的資金，在經濟上得不到支持的情況下，我傾盡了多年的積蓄。很多朋友勸我及早回頭，不要自討苦吃。就連許多業內人士也不看好我這檔節目，斷言我做下去必定血本無歸。我沒有退縮，頂著壓力一鼓作氣做下去，最終取得了成功。連美國著名電視節目評論員華萊士都夸贊《看東方》節目給美國有線電視帶來了從未有過的榮譽。

記：1985年，中央電視臺邀請您制作一檔名為《世界各地》的新節目，和央視合作是不是需要很大的勇氣？

靳：接這檔節目的確需要很大的勇氣。當時我只有一個想法，就是要把中國和外國連起來，促進中國的改革開放。和中央電視臺簽合同時，我的中文還不太流利，我都不知道自己哪來的膽量。但我知道，如果把這檔節目做好的話，中國的觀眾就有機會看到世界真實的一面，所以我非常愿意做。第一期節目非常重要，我帶著我的團隊拍得很辛苦。第一期節目播出是1986年的元宵節，當天晚上，我在客廳看這個節目，看完自己說的30秒鐘開場白后，我就哭了。因為當時僅僅拍這30秒鐘就花費了整整一天時間。當天晚上，我就知道這檔節目會改變我一生的命運。隨著節目陸續播出，中國觀眾慢慢認識了我。有一次，我走在紐約的大街上，一個來自北京的中年女子熱情地對我說：“羽西你好！我就是因為看了你的節目才來到紐約的，以后到北京我請你吃飯。”觀眾的反應讓我的信心更足了。

記：節目這么受歡迎，您是如何知道中國觀眾的需求的呢？

靳：我派了許多記者來到觀眾中間，了解他們到底喜歡看哪些國家的風土人情，還用了幾個月的時間考察。我去過埃及，這個古老的國家和中國有很多相近的地方，也是一個農業國家。當時我們專門去拍農民，把他們的生活場景都拍下來。為了提高效率，我用了兩組人，每天奔波在各個地方。我們的節目制作費用高也是這個原因。當時的中國觀眾不喜歡看字幕，喜歡配音，我們就聘請了一大批中國學生來幫我們配音，這批學生中就包括現在小有名氣的譚盾和艾未未。

記：拍《世界各地》的時候，你們的生活節奏一定很緊張吧？

靳：可以用爭分奪秒來形容。就像拍外景吧，雨下得厲害的時候，整整一個鐘頭都不能拍，心里就特別著急。有一次，我們去巴西，到機場的時候發現整個機場都是空的，整整等了兩個小時才有飛機降落，過后才知道是因為世界杯的緣故。在馬來西亞，拍攝緊張的時候，連個洗手間都找不到，幾個女的圍成一圈打掩護，才把問題解決了。因為經費緊張，沒錢請化妝師，這就要求我對化妝非常了解，而且要知道怎么能盡快把妝化好。很多時候，我都要客串化妝師的角色。

做慈善讓我的人生更美麗

記：多年來您熱衷于慈善事業，您覺得中國和美國在慈善方面有什么不同？您在中國做得最早的慈善項目是什么？

靳：我覺得美國老百姓在慈善方面很慷慨，這不是說貧和富的問題，即便賺錢不多的美國人，他們也會拿出一部分錢來做慈善，已經形成了一種全民意識和風氣。在這方面，兩國之間還是有差距的。雖然中國老百姓的慈善意識逐漸提高，但主要依靠政府呼吁，自發的民間慈善組織很少。中國對慈善的需求很大，應該說有做不完的事情，只要你有一顆慈善之心，就可以幫助社會做很多工作。很多年前我們做了一個母嬰平安項目。中國有些貧困的地方衛生條件不好，孩子出生死亡率較高。我是在廣西出生的，我很了解我的家鄉。我們做這個慈善項目，就是想幫助那些貧困地區待產的母親。有一年，我做了一個慈善晚宴，募捐了1000萬元，我把這筆錢捐給廣西10家醫院，資助他們買了一批救護車，給那些待產的母親提供幫助。每次我去醫院考察項目的實施情況，看到母嬰平安時，就感到特別欣慰。

記：您專門為中國女性設立了許多獎學金，能說說這方面的事情嗎？

靳：雖然我移民美國，但內心卻把自己看成是一名中國女性。當我有能力幫助他人的時候，我首先想到的是來自中國的女留學生，第一個獎學金是為到紐約市州立大學讀英文專業的女留學生設立的。因為早年我在美國打拼也非常艱難，能為中國留學生順利完成學業做點貢獻，我覺得很值。有一個來自西安的女孩，大學畢業時專門打電話向我致謝，稱沒有我的資助，也許她就無法順利完成學業，是我幫助她完成了人生最重要的一步。盡管我資助的很多對象我都不認識，但只要她們需要幫助，我就會伸出援手，讓她們的生活比以前更美好，這就是慈善最大的意義。前幾年，我在北京大學專門為女生設立了獎學金，很多獲得這一獎學金的女孩都寫信向我致謝。我覺得錢的多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們理解我的這份心意，而且都努力做一個對社會有用的美麗女性。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各行各業都涌現出許多優秀女性，我覺得應該多設一些這樣的獎或基金。比如，前幾年，我給上海電影節捐了一些錢，專門獎給那些有潛力的女導演。

記：您從事慈善事業這么多年，捐了不少錢吧？

靳：我從未計算過這些年捐了多少錢，我也從不諱言自己的價值觀：我覺得人最大的悲哀就是窮到除了錢什么都沒有。我捐錢是隨時隨地的，只要手里有寬余的錢，只要覺得別人需要幫助，我就會隨時捐出去。在天津出差時，我在電視上看到一個名叫張帥的14歲學生被硝酸毀容，造成全身40%三度燒傷。我了解到張帥的父母都已下崗，遭此厄運，家里無疑是雪上加霜。我很憐憫這個家庭，就抽空到醫院探望了張帥。當時我的差旅費不是太寬余，但還是拿出了1萬元人民幣，希望他早日康復。2001年北京申辦奧運會時，我拿出一部分產品進行拍賣，所得的全部收入都捐了出來，以表明華人對祖國申辦奧運的拳拳之心。每次到上海，只要有時間，我都會去上海市兒童福利院和兒童醫院看望孩子們。我還是那句話，只要有一顆慈善之心，隨時隨地都可以做慈善。

記：做慈善這么多年，您對慈善最大的感悟是什么？

靳：最大的感悟是做慈善有多種形式，不一定非得捐錢。我投入的除了金錢之外，還有大量的心力和時間。作為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兒童基金會大使，我和許多世界級名人一起發起全球“向孩子承諾”活動，呼吁給兒童一個健康、和平、美好的生活環境。還有，每月我都會參加或協辦各種小型晚會，為慈善募捐籌款。美國“華人博物館”籌辦期間，我在曼哈頓的家中開雞尾酒會，并號召來賓們捐款捐物，支持“華人博物館”項目順利進行。還有一次，我在上海參加“住在中國的外國人”民間協會年度捐贈會，會后，又別出心裁設立了“與羽西共餐”這個獎，在我上海的家中為捐贈3000元以上的人士準備晚飯。我始終認為，只要有一顆慈善之心，就不要拘泥于形式，做慈善也使我的人生更美麗。

父母是生命中最值得珍視的人

記：在您的成長過程中，誰對您影響最大？

靳：父母給我的教育是最關鍵的。我父親讓我知道了什么叫完美，有時一幅畫差不多畫完了，但最后幾筆不太滿意，他就會重新畫一次，這就是追求完美的精神。我母親有家證券公司，她最喜歡的就是地產，如果她沒有讓我明白理財的概念，我也不會懂得錢該怎么去處理。父母當時鼓勵我學音樂，雖然現在我沒有靠音樂來做事，但是通過這種努力和專心的學習，我能夠集中精神把一件事情做好。我母親的頭發永遠往后梳，喜歡穿旗袍，手提包和鞋子永遠都搭配得非常有品位。她是一個很大方很優雅的女人，衣服都是簡單的，但即便是一件簡單的棉布衣服，她也能穿出品位來。母親曾對我說：“再成功的女人也是女人，絕不能丟掉女人味兒。”至少我還算得上成功，受母親的影響，我很在乎我的女性形象，不想失去女人味兒。

記：事業再成功的人也會經歷挫折和低谷，遇到挫折的時候，您是怎樣的狀態？

靳：睡一覺，哭一場，或者來一次獨自旅行，都是不錯的辦法。剛離婚那段時間，我到法國南部參加一個會議，會議結束后，我通過租售公司租一套房子來放松。我對他們說，我需要的房子要有一個室外游泳池，還要有專人幫我做飯、打掃房間。在我獨處的時候，我可以裸體在房間里走來走去，需要車的時候，得有人開車送我到我想去的地方。租到理想的房子后，我在那里住了兩周。兩周里，我在房間里盡情地哭泣，一個人到海灘對著大海狂叫發泄。但是兩周后，我不允許自己再想往事，也不允許自己再痛苦了，因為人生的一頁終究要翻過去，不能永遠痛苦下去。痛苦的狀態對家人沒有好處，對自己更沒有好處，我的朋友也不愿意看到我這個樣子。其實痛苦本身并沒有那么嚴重，嚴重的是我們不能接受這個痛苦，所以也就變得更加痛苦。

記：雖然現在您年逾花甲，但看起來卻很年輕，您是如何分配時間，把工作和生活調整到最佳狀態的？

靳：我在上海有套公寓，不出差的時候，我早上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騎運動自行車。我在自行車上設置了一臺電腦，因為騎車健身原本是沉悶枯燥的。運動時，我就打開電腦，一邊騎車一邊回復一些重要的文件。我還喜歡另外一個健身器，每個禮拜都要在上面鍛煉多次，這樣會使我的身材變得更好。人一上年紀就會感覺身材越來越不好，那就要做一些運動了。即便工作再忙，每天我都要運動一個小時，這樣才能保持旺盛的精力去工作。

記：您名滿天下，朋友眾多，誰是您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靳：父母是我生命中永遠最珍視的人。結婚前，父母為我的婚姻牽腸掛肚。離婚后，父母牽掛著我的獨居生活。有一次，一個朋友對我父親說：“羽西很了不起，有10億人喜歡她，也愛她！”我父親卻說：“我只需要一個男人愛她就夠了。”父母的愛很純粹，我很享受他們的愛，每周我都要給他們打電話，向他們匯報這些日子我都做了什么，去了哪里。我父親已經90多歲了，陪他吃飯對我來說是一種幸福。我所有的住處，都懸掛著我父親的作品，我也會向每位客人驕傲地介紹他的畫作。我很重視家庭關系，每天都要和我的兩個妹妹通電話或發電子郵件，也會抽時間和家人一起度假，享受人生最溫情的時刻。

記：您在全球飛來飛去，能有多少時間安靜下來享受自己的生活呢？

靳：我80%的時間都用來工作，20%的時間用來享受生活。很多時候，我的工作和生活是緊密相連的。我紐約的家位于曼哈頓島的東河岸邊，是一塊鬧中取靜的地方。周末，我經常以女主人的身份款待社會各界名流。20多年來，我一直在做中西方文化的溝通，我的家并不是很隱私的場所，相反很開放。有人在街上碰到我，對我說：“羽西，我去過你家。”我可能已經不記得那個人了，因為我的客人太多了，我經常會把我的家借給別人做文化交流和慈善活動。不過人都需要獨處思考的空間，我還是非常享受獨居生活的，這樣的時刻不必費心照顧別人的情緒和習慣。書籍和藝術是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我家里有幾千冊藏書，還有許多來自中國的古玩和樂器。什么時候我看著這些藝術品出神的時候，也是我想念祖國的時候。我會很快訂張機票，飛回中國，來慰藉我的思鄉之情。

〔編輯：劉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