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子豪詩二首

溫子豪，1992年2月生于浙江溫州，2013年畢業于上海財經大學，現在美國加州攻讀碩士學位。獲第四屆光華詩歌獎。

日記·第三大街

幽邃的夕火掠過香樟樹，于是

你降落，至某個無所事事的星期天

并看見他們手挽手穿過步行街，

穿過印有和平鴿的藍色氣球，吐火的

雜技演員，突然沉默的中國游客，穿過

彼此的無言到達更忙碌的今天。

然后是沒有地址的小酒館，所有人

扮演著流亡，搖滾樂手唱一只

不慎迷路的棕兔并哭泣，只為自己的

蓬頭垢面。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一些聲音來自不遠處的海灘，

今天它有石榴的顏色——那天你吃石榴

并相信某棵樹的兩側都在承受

異國的海風，而我們，終于不再是

瘦削的模樣。“性急與難過交替。”

我分明看見你，撕扯逝去年代的白襯衫

嚇壞熙攘人群中的任何一個，像節日里的

漂亮幽靈，彈撥來自太平洋的樂器。

而夜晚出現，我是不是另一只漫無目的的

幽靈，輕盈地漂浮在燈火的上方。無意間

回頭，步行街是一條干凈透徹的玻璃走廊

沒有螞蟻，沒有痛苦，因而也沒有我和你。

七·二三紀念日讀《日瓦戈醫生》

這班列車上擠滿了返鄉的人，和早逝的亡魂

我們談論彼此的命運，空氣中散布平安經。

窗外的土地很多年才會有一次雪降，但這

并不阻礙云中的冰晶，露出不可理喻的棱角。

當你從書桌前起身，脫去最后一件白衣大褂，

冰冷的鉛塊終于脫離亡靈，贏得了一雙藍色

羽翼。

“抱著迷信死去的人，會在月光幽閉自我的時

候

回到岸邊，推開故人的門扉，卻又不愿進去。”

你曾一度相信這些悲涼的卜辭，相信最美的

時光

總是因安靜而不祥。像你倒地時仍在顫抖的

灰色睫毛。

我合上關于你的書，不打算向這班列車上的

人索要

答案：因為我們都是天生聰穎，對寫作嗤之 以鼻，

在繞過眾多歧路之后又甘愿偏離真理：

像瓦雷金諾的雪，以及比雪更加蒼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