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的下一站

李睫

前情灰飛煙滅

2013年末，潘佳妮從民政局走出來，仰頭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想起天氣預報說今日pm2.5指數498，5米之內絕對熟人相見不相識。“靠！”潘佳妮低聲罵了句。謝了跟上來，巴巴地問：“你去哪兒？不然我送你吧？”

“不用。”潘佳妮擺擺手，偏巧就有輛計程車慢悠悠開了過來，潘佳妮優雅地坐進臟兮兮的車后排。駛出很久，才發現臉上涼涼的，抹了一把，是淚。

和謝了這場持續了3年的婚姻，就這么結束了。只是她不明白自己為何竟傷感至落淚。

她很在乎和他共度的那些日子嗎？不，不不。起初的溫暖和愛，在不知誰嘴里蹦出“離婚”倆字的那一刻，就已經灰飛煙滅了。

潘佳妮和謝了是朋友介紹的，見第一面才發現對方竟是幾年前的同系校友，潘佳妮看著被社會脫去青澀外衣的氣質熟男，隱隱心動。隔幾天，謝了電話邀約她一起去凱路里參加他們那幫怪異同事舉辦的萬圣節趴的時候，她毫不矜持地答應了。

婚后某天，潘佳妮和閨蜜趙仙仙在外面喝了幾兩梅子酒，醉意醺然，回家就沒管住自己的舌頭：“你知道我為什么嫁給你？告訴你吧，不是因為我有多愛你，而是我不想砸自己手里。”謝了臉色不太好看，但潘佳妮借著酒勁完全無視了。

2010年，潘佳妮28歲，爸媽狂轟濫炸的逼婚讓她幾近崩潰，一直奮斗在追愛前線卻屢屢遭挫的她不得不認清了一個殘酷事實：愛情這玩意兒不靠譜，找個順眼的嫁了也算是跟人生握手言和。

被婚姻招安3年，潘佳妮做了謝了3年的全職保姆后終于揭竿而起，老娘不干了！

導火索是謝了換下的4雙臭襪子沒人洗，潘佳妮覺得特沒勁。

男人有優劣之分

潘佳妮幾天前就通知了她婚前那套小兩居的房客顧炵，租期到了，讓他搬家。顧炵答應得很利索，當潘佳妮拖著兩只大箱子“哼哧哼哧”爬上3樓回到自己“家”，巡視了一下屋內，顧炵卻還在，正在廚房挽著袖子切菜，并沒有要搬走的意思。

潘佳妮站在玄關處，拋給顧炵一個問詢的眼神，那意思很明白：還沒走？

顧炵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對不起，潘小姐，我能不能在你這里借住幾天？就幾天而已，我和隔壁的房東簽了合同，但還需要幾天那家的房客才能騰出房子。”

他輕松地將潘佳妮的箱子搬進客廳，朝她露出八顆牙齒的標準微笑：“真是對不起！在這小區住習慣了，上班也近，真有點舍不得。”

人家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潘佳妮再要拒絕，就有點強人所難的意味了。所以，她使勁憋出一絲禮節性微笑，算是同意。

這天，盛情難卻加上饑腸轆轆，潘佳妮厚著臉皮蹭了顧炵的飯，三菜一湯，精致可口，讓她剛剛遭遇失婚打擊的心情得到了些許慰藉。

晚上潘佳妮洗完澡鉆進自己房間，想著與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男人隔墻而睡，潘佳妮的感覺很怪異，失眠至凌晨3點打電話給趙仙仙。那邊原本迷迷糊糊的，聽潘佳妮說“離了”，頓時慘叫一聲：“你這是演的哪出啊？好好地怎么說離就離了？你現在在哪兒？”

“能在哪兒，我自己的家，還有，一個人真好。”潘佳妮云淡風輕。

第二天一早，顧炵去上班了，餐桌上留著早餐，單面煎蛋，鮮榨豆漿，起士面包。盤子下壓著一張便簽：請房東給個面子。

潘佳妮喝著熱乎乎的豆漿，心頭突然一暖，和謝了結婚3年，她盡心盡力地扮演著廚娘角色，沒吃過一頓現成的。可見男人跟男人雖是同一物種，但也有優劣之分。

柴米油鹽醬醋茶讓人覺得厭憎

第二天趙仙仙咋咋呼呼地上門來，看到潘佳妮一臉淡然，頗覺不可思議：“別人離婚都要死要活的，怎么你倒像是解脫了？不正常吧？”

沒什么不正常的，潘佳妮只是驚懼于婚姻竟是那般容易讓一個女人抓狂。她有工作，只是賺錢沒謝了多，但謝了偏偏在家一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爺德行，兩米外就有飲水機卻非讓潘佳妮倒水，家務從不染指，生性愛干凈的潘佳妮只好事事親力親為，久了，難免窩一肚子的火。

趙仙仙說潘佳妮是吃飽了撐的，雞毛蒜皮的事情很容易吵涼男人的心，男人離異再娶照樣是塊寶，女人離異再嫁可就是棵狗尾巴草了。

潘佳妮幽怨地說：“兩條腿的男人多了，誰還吊死在一棵歪脖樹上？”

她想起和謝了新婚那年，兩天不做那事兒謝了就猴急猴急的。再后來間隔越來越長，常常很久也不做一次，偶爾做，也完全是生理需要。謝了甚至澡都懶得洗，內褲幾天一換，這讓有潔癖的潘佳妮崩潰不已。

生活失去新鮮感，柴米油鹽醬醋茶讓人覺得厭憎。

吐槽間隙，趙仙仙突然眼睛一亮：“姐們兒，我手里有個資源，模樣周正，年薪6位數，美中不足的是帶了個3歲男孩，你要不要考慮？”

一想到后媽難當的畫面，潘佳妮搖了搖頭。

第四類情人名花有主

潘佳妮蹭了顧炵一周飯之后，篤定地認為，男人最性感的時候不是在床上，而是在廚房。

過了幾天，顧炵終于搬到了隔壁。當天夜里11點鐘，顧炵拎著個酒瓶子輕叩防盜門，咚，咚咚。

潘佳妮拉開門，看見她穿著深V睡裙，顧炵臉上頓時飛上兩朵紅暈，潘佳妮“嘎嘎”笑了，還有會臉紅的男人？沖這一點，當他舉起酒瓶子問她“要不要喝點酒”時，潘佳妮果斷點了點頭。

她是想喝點。

以前她很良家，但離異后著實無聊透頂，時不時冒出來想找個人一醉方休的念頭。

酒至微醺，顧炵晃悠著告別，臨出門前，他伸開雙臂輕輕抱了抱潘佳妮。

后半夜，潘佳妮貼著墻平躺著，眼前全是顧炵的身影。她覺得顧炵像第四類情人，既不動身體之念，又比朋友多一些親昵。比如，他后來固定每周三、五來敲門，拎著一瓶或者半瓶酒，為她做各種好吃的。

聊聊天，喝喝酒，然后她會在他寬厚的懷里靠一會兒。

最后一次，顧炵一只手拎著酒瓶子，一只手舉著一大把新鮮的勿忘我，紫色，很漂亮。

他們像擁抱愛人一樣擁抱彼此，那一刻，潘佳妮真的想入非非了，這個男人又有小情調，又懂浪漫，還愿意為自己下廚，如果和他在一起，人生豈不非常圓滿？

顧炵的嘴唇火辣辣的燙，逡巡在潘佳妮的耳邊，終于咬住了她的耳垂。潘佳妮有一剎那的眩暈，就在理智的防線被撞破的那一秒鐘，她冒出一句：“不如結婚？”

顧炵像一只受了驚的麋鹿，松開她，揉著自己的頭發，囁嚅道：“對不起。”

幾天后，潘佳妮在樓梯上遇到顧炵，他手里圈著一個女人，向潘佳妮介紹道：“這是我老婆，剛從老家來。”

潘佳妮很憤怒，但又不能表現出來，那幾分鐘差點憋出了內傷。

離異的人生真諷刺

潘佳妮火速致電趙仙仙讓她聯系那個“資源”。

男人叫方桐，35歲，離異有孩，看起來蠻紳士。第一次見面兩個人互有好感，約定周末再見面。

其實，要不是那個3歲的熊孩子，潘佳妮覺得方桐真的不錯，可惜他們的第二次見面熊孩子讓她出盡了丑。那個風和日麗的深冬下午，飯桌上熊孩子將一杯濃稠的草莓果汁潑了潘佳妮一身不說，還哭著鬧著喊：“我要我媽媽，我不要這個壞女人！”

方桐完全無視潘佳妮的尷尬，而是專心地去哄孩子。潘佳妮又羞又氣地沖出飯店，廣場上人頭攢動，她漫無目的地走著，覺得離異的人生真TM諷刺，她又不是專給白雪公主吃有毒蘋果的皇后，怎么就無端淪落到這等窘迫境地？

方桐專程來向潘佳妮道歉：“孩子被他媽媽慣壞了，我回頭好好教育教育。佳妮，你不會跟一個孩子過不去的，對吧？我很喜歡你，我覺得我們真的挺合適的。”

潘佳妮想了想，問他：“你只是想給孩子找個媽吧？”方桐反問：“拜托，我們都是離過婚的人了，難道你想讓我撒謊說我真的是在尋找真愛？”

潘佳妮哈哈笑了，笑得流出了眼淚。那晚她一個人干掉了大半瓶紅酒，然后很無恥地將耳朵貼在墻上。夜闌人靜，隱約能聽到顧炵那邊女人的叫床聲，可以想象，顧炵和他的老婆是多么恩愛。

房客男和資源男讓潘佳妮頓悟：世道如此亂，誰不會心懷鬼胎？此刻，她酒勁上了頭，只想洗洗睡了。

前情來襲

除夕夜，潘佳妮一個人煮了碗速凍餃子，邊吃邊看春晚，吃著吃著就覺得不對勁，速凍餃子果然沒自己包的好吃。她皺著眉頭將餃子倒進垃圾桶，這時，門鈴清脆地響起。

謝了提著保溫桶站在門邊，一邊伸長脖子往屋內瞅，一邊說：“我自己學著包的餃子，一個人吃著特沒勁，可不可以一起？”

潘佳妮看著面前的男人，心跳突然失衡了。

如果舊情可以死灰復燃，誰能傻到去拒絕呢？她真的膩煩了一個人的獨角戲。更何況，這個男人正在用發自肺腑的洗心革面來試圖找到他們曾有的溫暖和愛。

兩個人相伴總好過一個人孤單。那是潘佳妮第一次吃謝了做的飯，雖然樣子不那么美觀，但味道真心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