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淺析《老子》“天道”觀

劉雅麒

摘 要：老子認為天是自然之天，道在天之上。道是自然無為的，天是由道產生、以道為歸屬的，亦是自然無為的。老子的“天道”觀，不僅關涉宇宙論，還可以延展到政治論和人生論。本文以“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試淺析其中體現出的《老子》天道觀與政治論、人生論意涵。

關鍵詞：老子；天道；自然無為；宇宙論；政治論；人生論

一、引言

“天”在中國先秦哲學中是一個重要而復雜的字眼。馮友蘭曾經概括出它的五種意義：“所謂天有五義：曰物質之天，即與地對應之天。曰主宰之天，即所謂皇天上帝，有人格的天、帝。……曰自然之天，乃指自然運行，如《荀子·天論篇》所說之天視野。曰義理之天，乃謂宇宙之最高原理，如《中庸》所說‘天命之謂性之天也。”＼+①這基本上反映了諸子中“天”字的用法。[1]北京大學王博教授認為，老子中的“天”主要以物質之天和自然之天為主。[2]

陳鼓應說，“老子的整個哲學系統的發展，是由宇宙論伸展到人生論，再由人生論延伸到政治論，老子哲學的形成是為了應和人生與政治的要求而建立的。但老子哲學又突破了人生和政治的局限，把人類思考的范圍由人生而擴展到整個宇宙。老子看人生種種問題，乃從宏觀出發，而又能微觀地做多方面的審視。”＼+②下文將以“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第五章）[3]為例說明《老子》的天道觀，并從宇宙論推延到政治論、人生論的闡發。

二、老子的“天道觀”

胡適在《中國哲學史大綱》中指出“老子哲學的根本觀點是他的天道觀念……”＼+③老子論“天”，用“天道”代替了“天命”，不但破除了天的神秘性，還把神本身統攝在道的范疇內。“老子第一次把天道提升到了哲學層面。他在于超出天地萬物之外，別假設一個‘道。”＼+④如“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二十五章）天由“道”創生、支配，“道法自然”，那么“天亦法自然”。而這種“自然”的一種體現就是“無為”。下面，本文將以“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第五章）來詳細說明老子天道中的“自然無為”。

（一）天道觀“自然無為”（宇宙論）

《老子·第五章》中說：“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可以作為是老子宇宙論中天道“自然無為”觀的代表。關于“仁”的解釋，見仁見智。高亨認為，“仁”指儒家所謂的仁，指有心的私愛。老子謂天地無心，無私愛，故言“天地不仁”。胡適認為，“仁”字有兩種說法：第一，仁是慈愛的意思。第二，仁是“人”的意思“不仁”便是說天地不與人同類。陳鼓應在《老子注譯及評介》中對“天地不仁”做了解釋“天地無所偏愛。即意指天地只是個物理的、自然的存在，并不具有人類般的感情；萬物在天地間僅依循著自然的法則運行著。”＼+⑤

老子用“芻狗”這個比喻，取義在于人對于芻狗沒有愛憎，芻狗是由于客觀條件的變化而受到尊敬或遭到拋棄。錢鐘書說：“芻狗萬物，乃天地無心而不相關，非天地忍心而不憫惜。”＼+⑥蘇轍說：“結芻為狗，設之于祭祀，盡飾以奉之，夫豈愛之，適時然也。既事而棄之，行者賤之，夫豈惡之，亦適然也。”＼+⑦

我認為，“天地不仁”就是說天地“無私”，順任自然，不偏所愛。“以萬物為芻狗”，便是天地無私的一種表現，是“無為”。“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依老子來看，天地間的一切事物，只是依照自身的發展規律以及各物的內在原因而運動成長，依照自然的規律“道”運行發展，其間并沒有人類所具有的好惡感情或目的性的意圖存在。這便是老子“天道”思想中“自然無為”原則的體現。

（二）政治論與人生論（社會意義）

馮友蘭說：“在中國哲學里，無論哪派哲學，其哲學思想必然也就是它的政治思想。”＼+⑧老子的“天道”也是這樣。“天道”不單單有形而上的哲學意味，還與“人之道”相聯系，具有社會意義。老子處在春秋時代，列強之間慘烈而無盡期的戰爭屠殺，令人惶恐。所以，《老子》書中體現了強烈的反戰意識與積極救世的胸懷。老子在“天道”中，從宇宙論擴展到人生論和政治論，也表現出他對社會人世的一種悲憫，與對社會不公的憤慨。老子并不是出世，而是另一種方式的入世。

“天地不仁”中也有與社會現實聯系的意義，它既是宇宙論，也是政治論、人生論。“老子認為好的統治者，應該效法天地。天地對萬物沒有私愛，統治者對百姓也沒有私愛。“太上，下知有之。其次親而譽之。……功成事遂，百姓皆謂‘我自然。”（十七章）這與“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圣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所表達的思想是一致的，也是從“天之道”過渡到“人之道”，從宇宙論延伸到“政治論”。“天地無為，順應自然，萬物反而能生化不竭。無為的反面是強作妄為，這是老子對于擾民之政所提出的警告。”＼+⑨同樣，“天地不仁”段的后面“天地之間，其猶橐龠乎，虛而不屈，動而欲出。多言數窮，不如守中。”從政治論解讀，就是告誡統治者要少頒布法令條文，減少對百姓生活的干預，讓民“自然”。這也可以延伸到人生論，即老子認為，人多說話，就會碰壁，不如效法天地，保持內心的謙虛。上面的例子說明，老子的“天道”論不是孤立的，而是與社會人生有機結合，可以延伸到政治論與人生論的層面，做多種闡釋。

三、結語

《道德經》五千言，句句是真理。老子作為一位先秦哲學家，《老子》中包含了他濃縮的哲學與智慧。從“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一句話，即可以闡釋出老子的天道觀（宇宙論）、政治論和人生論，足見《老子》的哲理性與價值。老子哲學可以突破了人生和政治的局限，把人類思考的范圍從人生而擴展到整個宇宙，從宇宙推延到政治與人生，既有哲學思辨性，又有指導現實的意義。老子并不是一個消極避世的出世者，相反，他以與儒家不同的方式入世，在百家爭鳴的時代發出自己的聲音。

[注釋]

①馮友蘭：《中國哲學史》上冊，見《三松堂全集》第二卷，河南：河南人民出版社，1988年，第43頁.

②⑨胡道靜主編《十家論老》，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372頁，第373頁.

③④胡適：《中國哲學史大綱》，北京：商務印書館，2001年版，第41頁，第42頁.

⑤陳鼓應：《老子注譯及評介》（修訂增補本），北京：中華書局，2009年版，第74頁。

⑥錢鐘書：《管錐編》（第二版），第二冊，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7年，第650頁.

⑦轉引自陳鼓應：《老子注譯及評介》（修訂增補本），北京：中華書局，2009年版，第75-76頁.

⑧馮友蘭：《中國哲學簡史》，北京：新世界出版社，2004年版，第8頁.

[參考文獻]

[1]本文主要分析其中形而上的自然之天.

[2]參見王博：《莊子哲學》（第2版），北京大學出版社，2013年版，第220頁.

[3]本文所引用的《老子》均出自高亨：《老子注譯》，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11年版。引文均在括號中注明章節，不再另行注釋.

（作者單位：山東大學威海 文化傳播學院，山東 威海 2642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