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當西瓜的南瓜

蘇相宜

有句話叫“蘿卜青菜，各有所愛”，同樣的道理，是不是也可以推導出“南瓜西瓜，各有人夸”？可是，有只南瓜卻不這么想，因為她是一只——

一只南瓜，自從在市場邂逅一只大西瓜，再也忘不了他：肚挺腰圓的身材，綠色黑條紋的西服，鮮紅的內心，清甜的氣息，多么迷人！可自己一身土不拉嘰的黃衣裳，而且從皮黃到肉，只能在地攤上仰望貨架里高貴的西瓜……南瓜開始夢想當一只西瓜，這渴望如此強烈，像瓜子一樣塞滿她的心房，也就是說，每顆瓜子都承載著這個渴望。

農民購買西瓜種子的時候，幾粒南瓜子乘機蹦進筐子，然后一塊兒被種進西瓜地。她和西瓜苗一樣發芽、抽葉，老老實實趴在地面生長。但兩種瓜藤究竟是不同的，西瓜們很快認出混在隊伍里的南瓜。南瓜藤講述了要脫胎換骨的志向。

“出身決定命運，南瓜不是喊一聲‘努力就能開出西瓜花的。”無子西瓜說。他是這兒德高望重的哲學家，因為他的生命并非開始于一顆平凡的西瓜子。

“人類說過，有志者事竟成，后天努力能改變命運。我在瓜田環境里一定也會近朱者赤，長成優質的西瓜。”

可惜，她仍舊開出一朵朵黃黃的南瓜花。她央求路過的蜜蜂做媒人。她聽說過不同人種結合會生下漂

亮的混血兒，一次跨“種”姻緣也該產生比南瓜稍好的結果吧？

南瓜花整天仰頭等待，蜜蜂捎來了豇豆的花粉。花謝之后，藤上結出一掛掛瘦得像麻繩、長得像面條的瓜兒，農民把怪瓜拿到市場，很快銷售一空。以后吃南瓜可以像啃火腿腸一樣方便地一截截咬著吃了。

第二年，農民打算利用這株南瓜進一步培育新作物。南瓜的藤條被紛紛斬斷，渾身纏著布條與別的枝丫緊緊綁在一起。南瓜藤難受極了，但為了夢想忍受痛苦是應該的。嫁接的枝條中，只有一根番茄的枝子活下來。長出的果子臉漲紅如番茄，里面的肉能酸掉人滿口牙齒。付出這么多代價換來不想要的成果，南瓜藤垂頭喪氣，黃蔫蔫快死掉了。

一位老科學家來瓜田考察，南瓜伸出纖弱的藤蔓絆住他，細聲細氣說：“我一心想做西瓜，如果您也不能幫我實現理想，我可徹底絕望了。”世界上最聰明的科學家都聽得懂孩子和動植物的話語。部分南瓜子被帶回研究所，幾天后老科學家通知一條好消息：南瓜將參與一項空間實驗，接受宇宙射線對其身體構造的影響和改造。

南瓜子大為驚駭，這回是用生命為賭注，并且死了也得永遠在太空飄蕩——真正要求她超越自我的時刻到了！南瓜子一跺腳一閉眼，在運載火箭的呼嘯聲中升入長空。

天上并非漆黑一團，飛船艙內光線柔和，各類植物種子和宇航員飄飄悠悠玩著小游戲。等到重回大地媽媽的懷抱，種子們體內都有奇妙的感覺。桑樹生長出的桑葉，女士食用后皮膚絲綢般潤滑；葡萄子培育了“多色多味”的葡萄，紅色是辣椒味，綠色是薄荷味，粉色是奶油味，紫色是薰衣草味……至于南瓜子呢？她長成一棵參天大樹，結滿小巧玲瓏的翠綠的果實，如掛了一樹綠色小燈籠！咬一口清香沙甜，人們大聲稱贊：“正宗的優質西瓜！”

航天作物新品發布會上，老科學家舉著變成西瓜的南瓜，激動地說：“我們每天吃的大米水稻，遠古曾經是荒野的雜草；我們的宇宙飛船，一百年前還是幻想小說中的幾行字。敢想，敢干，誰說南瓜做不了西瓜？”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