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織資源、戰略先動性與中小企業績效關系研究
——基于資源基礎觀的視角

魏 谷，孫啟新

(1.中國科學院大學 北京 100049;2.東南大學 江蘇 南京 210018)

一、引言

在市場化、信息化的推動下，新一輪社會轉型和技術進步不斷發展，由此引發的創業和創新活動也日益活躍。在新一輪創業熱潮之中，中小企業逐步成為經濟發展和技術進步的重要推動力，在促進就業、推動創新、改善市場結構等方面都發揮了十分重要的作用。中小企業逐漸由大企業的追隨者變成為促進經濟增長的新動力，實現中小企業的快速成長與健康發展日益受到理論界和政策制定者的廣泛重視。

然而，中小企業在經濟發展中角色日益重要，主要還是以“量”取勝，“質”的發展則表現出高風險和低水平。根據統計，約有68%的美國中小企業在第一個5年內倒閉，19%的中小企業能夠生存6～10年，而只有13%的中小企業壽命超過10年。中小企業所面臨的高死亡率成為世界范圍內的普遍現象。在面臨高死亡率的同時，中小企業的成長表現出自身在管理能力和創新能力上的局限：一方面，部分中小企業創業缺乏或是忽視了自身必要的能力和資源的積累，因此難以建立起可持續競爭優勢，從而限制了中小企業創業水平的提升和可持續性發展。根據《全球創業觀察》(GEM)報告，中國創業活動雖然在總體上相對活躍，然而創業水平卻仍處于較低層次，創業企業把握機會和開拓新市場的能力普遍不足；另一方面，部分中小企業(特別是科技型中小企業)雖然占有核心技術或研發能力，但是在將能力轉化為現實市場收益方面卻十分乏力，這已經成為制約中小企業實現快速成長的直接障礙。

從理論層面看，盡管圍繞中小企業的成長已經產生了大量研究，然而現有研究始終沒有打開新企業活動與最終價值創造之間的過程“黑箱”[1—2]。從資源基礎觀的角度看，企業獨占的內生性資源決定了企業可持續競爭優勢的實現，現實中，我們能夠發現某些特定資源在幫助某個企業實現競爭優勢的同時卻難以在其他企業發揮作用。企業關鍵資源無法脫離其嵌入的特定組織情境和過程，但是現有研究對于企業內生性資源與可持續競爭優勢的轉化路徑和組織過程依然缺乏深入的理論研究和實證證據，從而使得我們難以識別一些使能(enabling)技術和能力，進而限制了相關研究結論的普適性[3]。

企業的核心資源和能力是如何轉化為企業的競爭優勢的？針對當前實踐中中小企業的成長困局，特別是現有理論研究中對于企業資源—價值鏈條中“組織過程”的缺失，本研究以資源基礎觀為基礎，遵循“資源—戰略—績效”的研究范式，通過全國213家中小企業樣本，提出了基于“戰略先動性”中介作用的實證研究模型，從實證角度彌補了現有研究的不足。本文以下共分為四個部分：第一部分結合對現有文獻和理論的梳理，提出了基本研究框架和研究假設；第二部分則圍繞本研究的樣本和實證方法進行了相關介紹，對量表和變量的度量，及其信度和效度進行了檢驗；第三部分則對實證研究結果進行了分析討論；第四部分，結合研究結果提出了相應的研究結論，并就本研究的理論和實踐意義進行了進一步的闡述。

二、理論回顧

資源基礎觀(resource-based view)提出了與以往以產業作為競爭優勢分析框架[4]不同的觀點，認為即使在相同的產業條件下，企業的績效仍然會存在持續的系統性差異，企業內部因素是造成這種差異的主要原因，而企業資源就成為這一內部因素最集中的體現。在此基礎上，Wernerfelt(1984)[5]、Barney(1991)[6]等就企業可持續競爭優勢，進一步提出了從企業內部資源特質或能力的角度解釋企業績效之間的長期差異。作為資源基礎理論的核心概念，資源被定義為“(企業)控制的所有資產、能力、組織過程、企業特質、信息、知識等等，是由企業為了提升自身的效率和效益而用來創造并實施戰略的基礎”(Barney,1991，P.101)。

Barney(1991)對企業戰略資源特征進行了系統總結，提出資源的價值性、難以模仿性、稀有性，以及組織的可利用性是實現可持續競爭優勢的必要條件。然而值得關注的是，只有企業采取及時和適宜的戰略行動，才能夠實現對既有資源的有效利用和對相關資源的獲取，從而最大限度的實現資源價值，因此企業的組織和戰略安排在企業資源的價值轉化過程中同樣發揮了十分重要的中介作用。盡管組織和戰略過程的作用在資源基礎觀的理論框架中占據十分重要的位置，但是現有研究仍然缺乏相關的實證證據。資源—績效的轉化鏈條中組織因素的缺失，造成了資源基礎理論陷入到“組織黑箱”之中。

資源基礎觀實際上將戰略管理的研究視野重新拉回了組織內部，對于中小企業的管理研究而言具有重要的理論意義。中小企業往往處于自身資源累積和能力形成的初始階段，同時缺乏大企業所占據的獨特定位(例如壟斷地位、市場勢力、議價能力)。對于中小企業而言，資源獲取和資源開發能力成為影響其成長的關鍵因素，企業占有的特殊能力和資源構成了企業成長的動力，決定企業成長速度、方式和極限[7—8]。從能力演化的角度看,企業的生成和成長過程也是組織慣例和核心資源逐步形成和發展的過程[9]。從資源基礎觀的角度而言，在中小企業的成長過程中，究竟是何種資源以何種方式實現價值創造的過程？盡管中小企業往往缺乏成型的組織模式和戰略模式，然而這又是否意味著中小企業可以脫離戰略和組織因素，而實現“野蠻生長”？對于上述問題的回答不僅有助于資源基礎觀的理論完善與發展，同時對于中小企業和創業領域研究而言也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先動優勢作為企業競爭優勢的重要表現形式，一直以來占據了戰略管理研究的重要位置[10]。企業先動優勢被定義為，企業通過采取相對于競爭對手更早行動，從而獲得競爭優勢實現正的經濟收益(Lieberman和Montgomery,1988:41)。盡管企業通過先動戰略能夠獲得先動優勢，但是先動戰略并不是先動優勢的必然保證。如果先動戰略未必獲得先動優勢，那么何種因素在何種情況下決定了企業先動戰略的價值實現(先動優勢)？部分研究表明企業的資源屬性決定了其先動戰略和先動優勢的實現。Liberman和Montgomery(1998)[11]提出應當從企業資源基礎—先動優勢—企業績效的角度進行進一步的實證研究。因此，資源基礎觀和先動優勢理論間的融合，無疑對我們理解中小企業成長過程中競爭優勢的動態實現過程具有積極的理論意義。

三、研究假設

企業成長是一個不斷地挖掘未利用資源的無限動態變化的經營管理過程，Penrose(1959)將企業內部資源分為管理資源和創新資源兩類，并認為管理資源是企業成長的源泉，突破管理服務供給的限制、釋放管理能力對企業成長有著顯著的意義；同時強調了創新能力對企業成長的重要性，認為產品創新和組織創新均是企業成長的推動因素。根據Penrose的分類，我們將對中小企業資源的研究重點放在對管理資源和創新資源兩類資源上。

(一)創新資源

從資源與先動戰略關系上看，企業先動性戰略必須具備必要的資源基礎。從事前觀點看，企業對某一市場/產品/機會的特定知識是其競爭對手無法掌握，或難以替代模仿的，就造成了企業與競爭對手之間的信息不對稱，當企業利用這種知識/信息而采取先前行動時，就產生了信息/知識的租金，因此企業的內生性資源往往構成了企業先動優勢的重要資源基礎。當企業具有對某一市場機會的特定知識或能力時，企業更容易掌握市場的信息，更容易先于競爭對手把握市場機會，從而采取先前行動。從事后觀點看，根據資源基礎理論，企業先動優勢是建立在異質性資源基礎之上的，即使企業出于某種外生性因素能夠先于競爭對手識別特定的市場機會，進而采取先動性戰略，那么有價值的市場機會勢必會引起其他企業的跟進，而如果企業沒有占據特定的異質性資源，那么將難以阻止其他公司的進入，由于先動戰略而產生的租金將被侵蝕，先動戰略將無法產生可持續的競爭優勢。

企業創新能力和技術能力是企業異質性資源的重要來源，也是企業采取先動戰略的重要資源基礎。通過較高的創新能力，能夠幫助企業不斷獲得專有技術，確立領先的技術地位，例如Liberman& Montgomery(1988)認為技術領先是先動優勢的主要來源之一，通過提高企業研發投入提高產品或流程的技術水平，使得企業先于競爭對手獲得某些專有性技術，而確立自身的先動優勢。較高的創新能力，一方面能夠加深企業對自身競爭領域的理解和吸收能力，從而使企業更為了解產品市場的變化趨勢，對機會的把握更為敏感，更容易先于競爭對手采取行動，確立企業的技術領導地位；另一方面能夠幫助企業提高自身的學習能力和經驗積累，從而不斷降低學習成本，導致產品和工藝創新中學習曲線下移，比其他企業在創新成本上更具先動優勢。

假設1：企業創新能力(R&D投入強度)與企業戰略先動性存在正相關關系。

(二)組織資源

在中小企業成長過程中，建立在組織流程、溝通機制、管控能力、組織慣例基礎上的“組織資源”對于組織長期競爭優勢的形成具有重要作用。第一，企業家或創業團隊掌握的特殊技能和知識經驗成為企業初始階段的重要資源，隨著企業邁入快速成長期以后，創業個體或團隊資源需要通過知識的編碼化和組織慣例的制度化轉化為“組織資源”，使得企業家個體的能力轉化為整個企業的創新能力；第二，隨著企業的逐漸發展，管理職能和層級逐步擴大，創業者不可能再深入到企業的各個管理關節，親自管控企業運作，關注焦點不再是短期生存而逐漸轉向長遠戰略。在此背景下，授權和分權則成為必然，這就進一步對組織內部協調、反應能力以及戰略規劃提出更高的要求；第三，中小企業往往倚重于某一特定能力，例如技術能力，但是企業整體績效還取決于企業的組織管理能力，這樣才能實現企業技術能力的充分發揮。

中小企業往往處于組織發展的初始階段，在其內部缺乏完整的組織結構和組織功能，組織慣例也處于逐步形成的過程之中。有觀點認為中小企業的產品線和市場及其有限，因此中小企業并不需要對其結構和系統進行正規化。雖然非固化的結構和制度賦予了中小企業一定的靈活性，然而從長期看，中小企業可持續競爭優勢的形成從根本上取決于其是否能夠建立起有效的組織流程和制度，從而在更高效率上實現對資源的整合和利用。因此中小企業的成長不僅依賴于其基于技術能力的“創新資源”，更依賴于其基于管理能力、戰略以及協調能力的“組織資源”。中小企業擁有較高的管理能力，意味著企業應對復雜環境、承擔風險的能力較高，同時企業內部整合資源、組織協調、信息溝通的能力也隨之提高，企業針對新的市場機會的反應更為快速，對信息的掌握和分享更為充分，進而更有利于企業采取先動戰略。

假設2：中小企業的“組織資源”與企業的“戰略先動性”之間存在正相關關系

(三)戰略先動性

圍繞企業戰略先動性與企業績效之間的關系，已經產生了大量相關研究。從總體上看，企業的先動優勢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首先，在資源獲取上，采取先動戰略的企業能夠搶先獲得重要的外部資源，包括搶先建立分銷渠道從而占據渠道資源[12]，選擇有利利基市場(niche)的較大空間[13—14]，獲得相關領域的關鍵人才和技術等。其次，通過先動戰略，企業還能夠獲得比后動企業更豐富的無形資源，包括通過先入為主建立起企業在特定產品和領域的聲譽、品牌和客戶關系。第三，通過先動戰略獲得成本優勢，例如通過率先在設備與工廠上投資獲得低成本[15]。根據上述討論，我們可以得出以下假設：

假設3：企業戰略先動性與企業績效之間存在正相關關系。

企業先動戰略不僅在幫助企業獲得外部市場優勢的過程中發揮直接作用，而且企業的戰略先動性是將企業內生性資源轉化為外部競爭優勢的重要途徑，是企業資源與績效之間的重要中介變量。一是具有創新資源和管理資源的企業，通過采取先動戰略，在整合創新資源和管理資源的過程中，能夠基于學習和經驗積累實現學習曲線的降低，從而不斷降低內部創新和組織的成本，建立起企業基于技術創新和管理效率的成本優勢。二是當企業具有較多創新資源和組織資源并具有較高的技術水平時，企業通過先動戰略可以進一步依靠先入優勢建立進入壁壘(例如專利、技術標準等)，從而獲得壟斷收益。三是企業形成較多的組織資源并具有較高的管理能力時，在對新市場、新產品或新技術的先前行動中，能夠對組織資源、信息以及流程形成更高水平的整合管理，從而通過更為復雜和大膽的戰略行動實現“組織資源”的更高收益。基于上述討論，我們可以形成以下假設：

假設4：企業戰略先動性對企業資源與績效之間存在中介作用。

(四)互補性資源

需要指出的是，無論是企業的核心資源還是先動戰略，都無法單獨發揮作用，還有賴于其他互補性資源(complementary resources)的支持。我們將互補性資源定義為企業所擁有的有助于主要資源形成的資源。以往研究從個體、群體、組織和網絡等不同層次上，對人力資源、組織文化、信息技術和組織學習等不同類型的互補性資源進行了研究。與核心資源不同的是，互補性資源不直接影響企業的競爭優勢，但它們能夠通過支持企業創新能力的形成，間接地影響企業的績效。企業的創新能力一方面取決于企業對創新活動的持續投入和強度，另一方面取決于企業能否容易獲得創新活動所需要的人力資源、資金和原材料等互補性資源的支持。即使企業具有較高的組織能力和創新能力，但是如果獲得必要互補性資源的成本較高，那么將降低企業采取先動性戰略進入產品、市場領域等的動機。當企業實施先動性戰略時，企業面臨著全新的市場或技術領域，最大難題往往在于由于其技術或產品的創新性，而缺乏市場上必要的互補性資源的配套，從而增加了企業先動性戰略的成本。因此當企業容易獲取外部互補性資源時，企業的先動性戰略更容易實現其戰略優勢。基于上述討論，我們可以形成以下假設：

假設5：互補性資源對企業資源(創新資源&組織資源)與戰略先動性之間存在正向調節作用

假設6：互補性資源對企業戰略先動性與績效之間存在正向調節作用

綜合上述討論和假設關系，我們提出了如圖1所示的理論關系框架。

圖1 理論關系框架

四、研究方法

(一)數據與樣本

本研究所采用的數據，主要來源于中國創業孵化研究聯盟與中國高新技術產業導報政策研究中心共同開展的針對部分中小企業和孵化企業的問卷調查。問卷調查通過對中國15個省自治區直轄市的500多家孵化器以及政府部門等途徑進行發放。問卷調查的內容主要涉及企業基本情況、企業戰略、管理能力等多個方面。我們主要的研究對象是中小企業,因此在樣本選擇上主要根據我國《中小企業標準暫行規定》中的標準，即中小企業員工人數應滿足以下條件：工業中員工人數不超過2000人，建筑業、交通運輸和郵政業中員工人數不超過3000人，批發和零售業中員工人數不超過500人等。參考這一標準，我們在研究過程中排除了員工人數超過1500人以上的企業。最終我們保留的樣本量為213家企業。

本研究于2012年1月至2013年2月正式展開了基于中小企業和孵化企業的問卷調查，針對北京、天津、上海、重慶、武漢、南京等15個地區發放700份問卷。從調研開始實施到數據收集完畢歷時1年，最后得到有效數據213份，有效率為30.4%，情況相對良好。相關被調研企業的描述性統計分析如表1所示。

(二)變量設計

1.因變量

企業績效：我們對企業績效的測量采用了主觀評價的方法。采用了5 級量表,通過問及企業過去3年中，企業“銷售收入增長率”“市場占有率”“稅前利潤增長率”相對于競爭對手的表現情況。這一量表經過之前多項研究采用，顯示了較好的效度。我們對3個量表進行了因子化處理，因子分析表明三個量表因子載荷在同一緯度，解釋差異超過78.38%，信度檢驗的Cronbach`s alpha值為0.86，大于普遍接受的0.5的可靠性水平。

表1 被調研企業的行業分析

2.自變量

創新資源：我們對創新資源的衡量主要采用了“研發強度”這一指標，即用企業研發投入與銷售收入的比值進行測量。研發強度作為企業內部投入，對于企業創新能力具有較為重要的影響，是企業取得技術領先的重要因素，Lieberman和Montgomery(1988)等認為企業研發投入與企業產品或工藝技術能力之間存在函數關系。在之前多項研究的基礎上[16-17]，本研究沿用了“研發強度”這一指標。

組織資源：根據Yiu(2005)等的研究，我們對企業“組織資源”的考察，重點考慮了企業的管理協調能力、內部溝通、抗風險能力以及市場反應能力等方面，主要采用了以下問項：“企業管理規范性”“企業內部信息交流”“企業戰略規劃”“企業系統的管理規章制度”“企業抗擊市場風險能力”“市場變化的反應”等。我們對以上問項進行了因子化處理，所有問項都載荷于同一緯度，解釋了超過54.91%的方差變異，信度檢驗的Cronbach’s alpha 值為0.83，大于普遍接受的0.5的可靠性水平。

戰略先動性：針對戰略先動性的測量，我們主要采用了創業導向量表中關于企業先前行動的測量[18—19]。采用了5級量表，在較低水平(1)到較高水平(5)的戰略先動性之間進行選擇，主要問項包括“通常企業先發起行動，競爭者再作出回應”、“企業往往第一個推出新產品/服務、管理技術，經營技術”和“企業往往傾向于采取行動預期未來的發展和變化”。我們對上述三個問項進行了因子分析，所有問項都處于同一緯度，因子共解釋了66.47%的方差變異。信度檢驗的Cronbach’s alpha值為0.74，大于了普遍被接受的0.5 的可靠性水平。

外部資源獲取：我們對外部資源獲取的衡量，主要通過企業對三個問項“獲得足夠資金”、“員工素質滿足企業需求”以及“合格的原材料供應商”的滿足程度進行衡量。采用了5級量表(1容易獲取，5難以獲取)，我們對變量進行了因子分析，所有問項都聚合為一個因子，共解釋了54.39%方差變異，信度檢驗的Cronbach’s alpha 值為0.71，大于了普遍被接受的0.5 的可靠性水平。同時，出于解釋的方便，我們對變量采取了負數形式，即數值越高表明資源的可獲取程度越高。

3.控制變量

針對其他可能產生影響的變量，我們進行了進一步的控制，包括公司規模、公司年齡、產業類型、所有制類型和經理任期等。企業規模往往導致企業面臨不同的發展選擇和組織問題，因此我們對公司規模進行了控制，主要通過對企業員工人數的衡量(自然對數形式)。有研究認為隨著公司成立年限的延長，企業在采取冒險行動上的動力將逐步減弱，而組織惰性逐漸增強[20]，考慮到這種影響，我們對公司年齡進行了控制(自然對數)。大量中國背景下的實證研究表明，所有制類型是影響企業戰略行為的重要變量[21—22]，本文將所有制類型分為兩類加以控制，包括國有企業(0)和非國有企業(1)，非國有企業包括民營和合資企業。ISO(質量體系認證)是企業獲得外部合法性，從而獲得特定資源的重要工具，是傳遞企業質量的信號[23—24],對于企業績效和戰略先動性具有重要影響，因此我們對此進行了控制，將企業是否通過ISO質量體系認證設為虛擬變量，通過為1，否則為0。企業戰略選擇以及資源價值與企業的環境不確定性之間存在密切聯系，我們對企業感知外部不確定性影響進行了控制，我們根據Miller(1983)測度環境的5 級量表進行了測量，主要包括“客戶需求已難以預測”“同類企業之間的競爭很激烈”“行業技術變化太快”“行業內競爭過渡”等4個問項，我們對此進行了因子分析，所有問項聚合為單一因子，解釋了50%的方差變異。信度檢驗的Cronbach’s alpha值為0.64，達到了可接受的水平。

考慮到問卷由同一來源填答，可能產生同源方差問題，本文采用Harman 單因素分析方法檢查可能的同源方差問題[25]。通過對所分析變量的所有項目作非旋轉的因子分析，并不存在單個因子主導解釋總方差變異的現象，因此同源方差問題并不嚴重。同時，通過共線性檢查發現，所有變量的方差膨脹因子(VIF)均值為低于可接受的標準值(10)，因此本研究中，多重共線性問題并不嚴重。

五、研究結果與討論

本文采用層級回歸(OLS)來檢驗上述研究假設。層級回歸相關結果見表2和表3。首先，我們以企業的“戰略先動性”為因變量構建了逐步回歸模型。模型1對主要控制變量進行了回歸，主要包括企業規模、成立年限、企業性質、管理者是否為創業者、是否通過ISO質量體系認證、環境不確定性等。模型2、模型3中，我們分別納入了“管理資源”和“創新資源”兩個變量，這兩個變量在這三個模型中都表現出穩定的顯著性(P<0.001)，表明企業“管理資源”以及“創新資源”越高，企業的戰略先動性越高，因此研究假設1以及假設2都得到了支持。在模型4中，我們進一步納入了“互補性資源”與“管理資源”之間的交互作用，我們采用了兩個變量的乘積項納入回歸模型，結果顯示出了顯著的正相關性(P<0.01)，這表明“互補性資源”對“管理資源”與“戰略先動性”之間的正相關關系具有正向的調節作用，即“互補性資源”的可獲取程度越高，“管理資源”對“戰略先動性”的推動作用就越強，因此假設3得到支持。在模型5中，我們進一步納入了“互補性資源”與“創新資源”之間的交互作用，同樣采用了兩項乘積的方式，結果顯示“互補性資源”與“創新資源”的乘積具有較弱的正相關關系(P<0.1)。在模型6中，同時納入上述關系，“互補性資源”與“管理資源”的乘積項仍然具有正相關關系(P<0.1)，而“互補性資源”與“創新資源”的乘積項不顯著。因此研究假設4得到了部分支持，即在一定程度上，當“互補性資源”可獲得性較高時，企業“創新資源”對“戰略先動性”的推動作用會得到進一步的加強。

表2 戰略先動性回歸關系

注：*p<0.05,***p<0.01,***p<0.001

表3 企業績效回歸關系

*p<0.05,***p<0.01,***p<0.001

為了進一步驗證企業“戰略先動性”的中介作用，我們根據Baron和Kenny(1986)[26]建議的3個標準對中介作用進行了檢驗。具體步驟分為：首先，我們對“管理資源”、“創新資源”與“戰略先動性”的關系進行了檢驗，他們之間顯示出較為顯著的正相關關系(模型2和模型3)。其次，我們進一步檢驗了“管理資源”、“創新資源”與“企業績效”之間的關系，模型7和模型8中，我們以企業績效為因變量，發現“管理資源”、“創新資源”與企業績效之間存在較為明顯的顯著關系(P<0.1)。在模型9中，我們對“戰略先動性”與企業績效之間的關系進行了檢驗，發現“戰略先動性”與企業績效之間存在顯著的正相關關系(P<0.001)。最后，我們將“戰略先動性”、“管理資源”和“創新資源”同時納入到模型中(模型10)，發現“管理資源”、“創新資源”與“企業績效”之間的相關關系消失，而“戰略先動性”與“企業績效”之間仍然存在顯著的正相關關系，這表明“戰略先動性”與“企業績效”之間存在較為明顯的中介關系(P<0.001)，即“管理資源”、“創新資源”與“企業績效”之間的正相關關系通過“戰略先動性”的中介作用進行傳遞，因此假設5得到支持。

最后在模型11中，我們對“互補性資源”與“戰略先動性”之間的交互作用進行了檢驗，我們發現“互補性資源”與“戰略先動性”的乘積項表現出較弱的相關關系(P<0.1)，假設6得到部分支持。

六、結論

我們分別對“管理資源”與“創新資源”作為企業內部兩類重要的資源對企業戰略先動性之間以及企業績效之間的關系進行了檢驗。我們的主要研究假設得到支持。

第一，通過上述的實證分析，我們發現“管理資源”與“創新資源”對企業“戰略先動性”具有推動作用，當企業具有較高的管理水平和創新水平時，企業更具有戰略先動性，更容易尋求新的市場機會，嘗試新的產品和技術而采取先動戰略。這符合經典的資源基礎理論觀點，即企業的內生性資源才是決定企業戰略行為以及可持續競爭優勢的重要來源。

第二，企業戰略先動性有助于企業提高績效。對于中小企業而言，在成熟產品和市場領域的競爭中，由于自身資源的局限，缺乏品牌知名度和聲譽往往成為制約其市場競爭的重要因素，通過搶先推出新的產品或技術從而建立起“領先”的品牌形象和優勢，對中小企業而言就變得尤為重要[27—28]。

第三，戰略先動性是中小企業發揮自身優勢，實現企業內生資源市場價值的重要轉化途徑。盡管有觀點認為，中小企業缺乏成型的組織模式和戰略模式為中小企業提供戰略上的靈活性，但這是否意味著中小企業可以脫離戰略和組織因素?結合上述研究，我們發現戰略先動性是實現中小企業績效的重要途徑，企業內在資源作用的發揮無法脫離具體的組織和戰略。通過先動性戰略，中小企業能夠充分發揮自身管理和創新資源積累的真正市場價值。這充分說明了中小企業不僅要重視內部資源的積累(如管理能力和創新水平)，同時正確的戰略行動對中小企業的成長同樣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第四，我們的研究也部分揭示了“互補性資源”對于企業核心資源和戰略先動性的重要作用。本研究發現，較高的外部資源可獲取性將充分發揮企業核心資源和戰略的作用，有利于中小企業的價值實現過程。顯然，如何為中小企業提供更好的外部資源應當成為今后中小企業政策考慮的重點。

本研究的主要貢獻在于，本研究立足于“資源基礎理論”的基本邏輯，進而對中小企業的戰略行為進行解釋，并以此作為解釋企業間績效差異的分析起點。通過對企業資源—競爭優勢之間的組織過程進行分析，對于解釋企業資源的“組織黑箱”無疑具有重要的理論貢獻。其次，作為對“中小企業不需要戰略”這一觀點的回應，本研究提出戰略作為資源的價值實現機制對于中小企業具有重要意義，正確的戰略和健全的組織是實現中小企業快速成長的重要途徑，如何建立一個高效的組織，從而實現從企業家或創業團隊個人資源向組織資源；從組織資源向戰略優勢的轉化才是企業成長的關鍵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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