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合所有制意味著什么

文|譚浩俊

混合所有制的概念，在十八屆三中全會《決定》發布以后就成了各方關注度極高、出現頻率極高的名詞之一。在這次全國兩會上，代表、委員就圍繞著混合所有制的問題展開了熱烈討論。

到底什么是混合所有制呢？

顯然，混合所有制的概念是比較容易理解的，也就是多種所有制形式并存。但是，對建立混合所有制的關鍵在哪里，就公說公理、婆說婆理了。很多情況下，有關混合所有制的各種說法，還有不少認識誤區。最突出的，莫過于那種似乎只要國有企業引進了其他所有制資本，就是混合所有制了的單一而僵化的看法。

雖然從概念上說，國有資本與其他所有制資本的合作，可以視作混合所有制，但是，真正的混合所有制，絕不是簡單的各種所有制資本的合作，更不是國有企業引進了其他所有制資本就成了。事實上，混合所有制更多是一種市場概念，必須建立在市場規則和規律的基礎上。離開市場，離開資源的有效配置，就算存在多種所有制資本，也難以稱得上是真正的混合所有制。就像現在的許多國有企業一樣，雖然也有民間資本等其他所有制資本，能與混合所有制掛鉤嗎？

真正的混合所有制，需要以市場為基礎、資本為紐帶，企業董事會將是真正能獨立于市場的決策機構，能公開選聘經營層，決定經營層的命運，能按市場化要求評價考核經營層。而企業的所有股東，也都具有平等的法律意義的權利和義務。

顯然，從目前的實際情況來看，無論是實行了產權多元化的國有企業還是民營企業，都沒有真正具備這些條件，自然也無法真正按市場化管理。更多情況下，還是依靠人治。

還需特別注意的是，目前絕大多數人都將混合所有制簡單理解為就是國有企業改革。

不錯，十八屆三中全會《決定》在論述這個話題時，的確主要是針對國有企業改革的。不過，相關表述十分嚴密：“國有資本、集體資本、非公有資本等交叉持股、相互融合的混合所有制經濟，是基本經濟制度的重要實現形式”。很清楚，只有交叉持股、相互融合，才能實現混合所有制。這當然就不是單指國有企業改革了，也包括其他所有制企業的改革。而混合所有制的目標，也正是要按照十八屆三中全會《決定》所提出的各種所有制資本交叉持股、相互融合，由此實現資本效率和效益的最大化、資源配置的最優化。

談到混合所有制，很多人立馬會想到股權結構和持股比例，亦即國有企業在改革過程中，能給其他所有制資本多大的持股比例。不消說，這也確實是一個關系重大的現實問題。無論如何，持股比例的高低，對企業決策影響很大。也正因為如此，中石化在決定對其他所有制資本開放后，企業負責人多次強調，對其他所有制資本的持股比例不作明確限制。其他企業在提出改革方案時，也都作了類似表態。

從表面看，這似乎能打消其他所有制資本的顧慮了。實際上，如仍按照目前的操作方式，縱然國有股比例降到30%以內，也未必就是真正的混合所有制。因為，政府要想限制企業，實在是有太多的手段了。如定價權、執法權、質量監督權等。因而，真正的關鍵，還在于政府能不能放權，是不是能讓企業成為真正的市場主體。如果這一目標確立了，定位明確了，企業經營者只要按照董事會的決定辦事，那持股比例如何也就不重要了。同樣，在其他所有制企業引進國有資本時，也會面臨這樣的問題。

所以，持股比例不是衡量混合所有制質量的主要標準，混合所有制能否真正建立，建立以后的效率如何，關鍵不看股權結構，而看政府對待企業的態度，以及放權的程度。

建立混合所有制，既是國企改革的需要，也是經濟發展到了一定階段的必然要求。但是，建立混合所有制，決不能以犧牲某一方的利益為代價，而必須實現利益共享、責任同擔。所以，建立混合所有制，除了期待上述的雙向突破，還須防止“兩種流失”：一方面，要防止國有資產流失。對此，習近平總書記在3月9日參加安徽代表團審議政府工作報告時就特別提到，發展混合所有制經濟，成敗在細則。要吸取過去國企改革經驗和教訓，不能在一片改革聲浪中把國有資產變成牟取暴利的工具。這既是對前一輪國企改革經驗和教訓的總結，也是對新一輪國企改革的提醒和告誡。如果改革成了少數人牟取私利的機會，這樣的改革也就走到死胡同去了。另一方面，要防止私人財產流失，即防止其他所有制資本在參與國有企業改革時被國有資本所吞噬。這些年來，一些大型國有企業、特別是壟斷企業憑借強大的資金實力和行政權力，在引進了其他所有制資本以后，又通過非正常手段侵吞這些資本的利益的現象并不少見，這已使其他所有制資本在面對國企改革時顧慮重重。

在建立混合所有制過程中，能切實維護好兩方面的權利，防止“兩種流失”，才有可能爭取雙贏。

總之，建立混合所有制的要害，就是一切依靠市場，一切尊重市場規律，一切按照市場規則辦事，而不是簡單地用行政手段控制一下股權、確定一下股權比例。若不能達成這樣的共識，混合所有制就難以取得突破性進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