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賀重出詩辨析

○楊 玲

（西華師范大學 文學院，四川 南充637002）

一、送李億東歸

中華書局出版《全唐詩·卷503》收錄周賀詩93首，其中第93首詩《送李億東歸》：

黃山遠隔秦樹，紫禁斜通渭城。別路青青柳發，前溪漠漠花生。和風澹蕩歸客，落日殷勤早鶯。灞上金樽未飲，宴歌已有馀聲。

又見《全唐詩·卷578》溫庭筠詩第一首：

黃山遠隔秦樹，紫禁斜通渭城。別路青青柳弱，前溪漠漠苔生，和風澹蕩歸客，落月殷勤早鶯。灞上金樽未飲，宴歌已有馀聲。

其中，周詩“柳發”溫詩作，“花生”溫詩作“苔生”，“落日”溫詩作“落月”。這兩首詩是同一首詩嗎？如果并非同一作者究竟詩出誰手呢？

以下從“兩個作者”生活的時代和交友來考證本詩的作者以及本詩主人翁李億的生平及交友。其實周賀、溫庭筠還有李億三人生卒年學界至今尚未定論。我們只能大致推測這三個人的生活時代。

周賀，生平事跡主要見于《唐摭言》卷10：

周賀少從浮圖，法名清塞。遇姚合而反初，詩格清雅，與賈長江無可上人齊名。

《唐才子傳》云寶歷中，姚合守錢塘，因攜書投刺以丐品第，合延待甚異。而姚合刺杭在大和八年、九年（834、835）。由此看出周賀活動時間為公元835年前后。從周賀詩歌中能看出周賀交友主要有姚合、賈島、朱慶馀等人。且詩作不止一次提到以上幾人，而李億，則僅有《送李億東歸》一首。

本詩的另一作者溫庭筠生年大致有兩種說法，第一種溫庭筠生年為824年。第二種認為溫庭筠生年為812年：夏承熹先生認為李仆射應該為李德裕，溫庭筠應該生于812年。本文采用第二種說法。《舊唐書·李德裕傳》云德裕曾官淮南仆射，早于李蔚三十年。《感舊》詩所陳情符合李德裕的行歷。《書懷百韻》題云：“開成五年，以抱疾郊野，不得與鄉計偕至王府”，《感舊》“傻下期方至，漳濱病未痊”詩句原注“二年抱疾，不赴鄉薦試有司”，這兩首詩同時為開成五年李德裕在淮南任左仆射時所作。《書懷百韻》詩句“收跡異桑榆”，言其未至老境，大概三十歲，自開成五年倒數三十年，當生于憲宗元和元年，元和十五年，取其中間元和七年，生于公元812年。

本詩主人翁李億，清徐松《登科記考》有載“大中十二年”，本年“進士三十人”，第一人即“李億”，注云：“狀元，見《玉芝堂談薈》。”大中十二年是公元858年。李億曾有一名侍妾被李億拋棄后入道觀，名為魚玄機。魚玄機曾因一樁殺人案殞命。《三水小犢》載魚玄機殺侍女綠翹在“咸通戊子春正月也”即公元868年，當年秋天魚玄機被京兆尹殺，即李億生活時間主要為公元858年。且在李億與魚玄機交往時，應該同溫庭筠交往甚密。在李億與魚玄機斬斷情絲之后，魚玄機曾多次與溫庭筠寫詩抱怨李億負心，其中《冬夜寄溫飛卿》、《寄飛卿》兩首可證。如若溫庭筠與李億交情淺薄，如何能讓“外人”知曉自己在外養姬妾，并且事后魚玄機還向溫庭筠抱怨。可見，此三人關系甚密。

由于此三人生活時代的大致范圍很難看出《送李億東歸》到底詩出誰手，再看此三人生活交游情況，似乎溫庭筠與李億更有可能有交集。但是仍然無法確定此詩作者是誰。如今只能留疑問于世人也。

二、杪秋登江樓

《全唐詩》卷503收錄周賀詩《杪秋登江樓》：平楚起寒色，長沙猶未還。世情何處淡，湘水向人閑。空翠隱高鳥，夕陽歸遠山。孤云萬馀里，惆悵洞庭間。宋代李昉《文苑英華》第三百一十二卷載《杪秋登江樓》周賀。而此詩又見于《長沙府岳麓志·杪秋登江樓》李賀。且《湖廣通志》卷八十七也記載此詩作者李賀。且周賀的《杪秋登江樓》同李賀的《杪秋登江樓》也有兩處不同，李賀的《杪秋登江樓》：平楚超寒色，長沙猶未還。世情何處淡，湘水向人間。空翠隱高鳥，夕陽歸遠山。孤云萬馀里，惆悵洞庭間。

此兩處分別為“起”作“超”，“閑”作“間”，我們且不論文本正確與否，此兩處區別甚微，極可能為流傳過程中傳抄錯誤所致，因此我們可以斷定這兩首詩實為一首詩，至于作者是周賀還是李賀有待商榷。但從兩種版本出處可見，周賀最早出現在宋代李昉《文苑英華》第三百一十二卷，而李賀版本的《杪秋登江樓》均出自清代史部地理類，都會郡縣之屬，并非專集部、儒林、文苑和藝文志。由此懷疑《長沙府岳麓志》和《湖廣通志》載的《杪秋登江樓》作者李賀為流傳過程中抄錯，實為周賀詩。

[1]清·彭定求，等.全唐詩·卷503（十五冊）[M].中華書局，2003.

[2]傅璇瓊.唐才子傳校生箋（第三冊）[M].中華書局，1990.

[3]徐松.登科記考（卷一片·二）[M].中華書局，1984.

[4]皇甫枚.三水小犢·魚玄機答斃綠翹致戮[M].收入《唐五代筆記小說大觀》，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