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和平
(青島大學 文學院,山東 青島266071)
王念孫是清代著名小說家和校勘家,《讀書雜志》是其代表作之一,而《管子雜志》就是《讀書雜志》的重要組成部分,其所校訛誤在訓詁、校勘方面影響深遠,甚至被后世學者直接引用,典型代表就是郭沫若的《管子集校》,其引王氏父子觀點共559例,除7例外,其余552例引自《管子雜志》,并校出了一系列的訛誤。然而,《管子集校》引《管子雜志》校勘訛誤,也有自己的特色,引文與原文之間并不完全相同。
從體例上來說:(一)與《管子雜志》原文相比,《管子集校》的條目已是校改后的完整句子,而不再是未校的零散點,且用雙行小字隨文注出原版之誤;(二)其句首已是“王念孫說”(1例)、“王念孫云”(435例)和“王引之云”(123例),而不再是【念孫案】和【引之曰】;(三)其正文已是統一的字號,并加括號以區別出原雙行小字;(四)同條之中若有多個關鍵點,則全部拆開,逐一分說;(五)同條之中同段之后有時附加“沫若案”;(六)絕大多數情況下,郭沫若贊同王氏父子,但也偶有反駁之處。
例如《法法篇第十六》“民力不(本作必)竭數也”條,沫若案:王(引之)說非是。“竭民力”與“民竭力”不可混同。“竭民力”,所竭者民力,竭之者上也。“民竭力”,所竭者己力,竭之者民也。民竭其力,出于自愿。上竭民力,出于暴政。故言“國無常經,民力必竭”,謂人民疲于奔命也。此言“民力必竭”,并非“民必竭力”,王說之誤在未審“民力”為竭之賓詞,而以力為賓詞,民為主詞。尹《注》迂回言之,殆亦有故。疑唐時亦有如王說,謂“必竭”為“不竭”者,故尹斥為“非理之言”。如原書為“不竭”,則《管》書為“非理之言”,尚值一注乎?[3]P384
從變法上來說,除直接引用(一字未動、一句未改)的386例外,間接轉引的有166例,包括“增”6例、“減”86例、“換”33例和“雜合”38例,另有注文入正2例、全句皆換1例,可另算在“換”中。所謂的增,就是指增加《管子雜志》所無字句;所謂的減,就是指抽取核心,刪減字句;所謂的換,就是指更換用字,或重組句子(注文入正、全句皆換);所謂的雜合,就是指多重變更的混合。
從異文上說,根據陸宗達、王寧先生《訓詁方法論》中的通假理論和王力先生《同源字典》的論證過程,在字音通假,并有古文獻佐證的前提下,以字義、字形為參考進行再次劃分:若固有字義完全無關,則是同音借用字;若固有字義部分相同,則是同源通用字。古今字是同源字的常例,但有三點缺一不可,即造字或用字有先后;聲符不變而義符或增或換;后起字的本義是初文的本義、引申義或假借義(本無其字)之一。而異體字也是同源通用字的一種,只因情況特殊——音義完全相同,只是字形略有不同,故而單獨列出罷了。
具體說來,根據王氏父子的方法論,共校出《管子集校》所引《管子雜志》的異文36條38例,占559例引文總數的6.9%,包括間接引用中“異字相替,同義轉述”的“同義異文”9條9例和直接引用中“音義相近,互相通用”的“版本異文”27條29例。
前者例如:“相似而誤”與“相似而訛”[3(一)]P519、“牛馬”與“牛羊”[3(一)]P524、“事之必然”與“理之必然”[3(一)]P384、“不解其所以不能”與“不解其何以不能”[3(二)]P104、“讀如”與“讀為”[3(三)]P23、“當作”與“當為”[3(三)]P259、“聲”作“音”[3(三)]P325、“不知古字”與“古字不識”[3(三)]P445等。(一對版本異文中,前者俱是《管子集校》用字,后者俱是《管子雜志》用字,下同)
后者例如,“箭、葥”[3(三)]P362、“量、重”[3(三)]P479(同音借用字2對);“丘、邱”[3(一)]P457、“摩、磨”[3(一)]P266、“厓、涯、崖”[3(一)]P282、“構、搆”[3(一)]P367和“政、正”[3(一)]P532(古今字類同源通用字5對);“修、脩”[3(一)]P125、[3(三)]P262、“筴、策”[3(三)]P476、[3(三)]P491、“考、攷”[3(一)]P197、“飭、飾”[3(一)]P200、“證、正”[3(一)]P280、“辭、詞”[3(一)]P285、“府、俛”[3(三)]P167、“惟、唯”[3(三)]P356和“間、閒”[3(三)]P463(非古今字類同源通用字9對);“爭、爭”[3(二)]P49、“ 、淳”[3(三)]P23、“並、幷”[3(三)]P40、“茲、茲”[3(三)]P232和“並、竝”[3(三)]P325(異體字5對)。其中,版本異文“修、脩”的重復率最高,而“丘、邱”、“筴、策”次之。
從問題方面來說,有若干存疑之處。(一)“王念孫”、“王引之”主語迥異,亟須辨別,共3條,即“從政治為次野為原又多”條[3(一)]P476、[1]P440、“耕者農(本重農字)用力”條[3(一)]P478、[1]P441和“毋折(本作拊)萼(本作竿)”條[3(三)]P234、[1]P475。經比較發現,郭沫若俱作“王引之云”,而《管子雜志》俱作“念孫案”,孰是孰非,此處存疑。而采用古字,與王念孫不同,亦是也。
至于“強”與“強”、“決”與“決”,兩組字之間俱是異體字關系,可自由替換。但其他地方俱用古字,如上文之舍“蒸”而用“烝”,而這2例則舍“強”而用“強”、舍“決”而用“決”,俱用后起之簡化字,前后體例不一,且數量極少,故而存疑。
由上可知,古籍在流傳過程中會由于各種主客觀原因,出現不同的版本。本文拋磚引玉,從《管子集校》看《管子雜志》所校訛誤的價值時,運用王氏父子的方法論,重點探討了異文中的版本異文,最后發現其版本異文較少,且《管子集校》多用古字,較為可靠,不過仍有若干存疑之處。
(二)烝[3(一)]P347、蒸[1]P432,強[3(二)]P381、強[1]P465,決[3(三)]P205、決[1]P488,同條之中,用字不一。經考證發現,從字音上來說,烝、蒸,俱是(古)章蒸[4]P265,故雙聲疊韻而通假。從字義、字形上來說,“烝”與“蒸”,兩字“冬祭”、“衆多”、“國君”、“以下淫上”等義同有,而后起之“蒸”在初文“烝”的上面增加義符“艸”后,去皮的麻秸等從細柴等中獨立出來,又引申出獨有的熏蒸、塵、古器名等義,與初文不同,兩字義最終成相交關系。[5]P2202、[5]P3273故烝、蒸是古今字,烝是古字,蒸是今字。郭沫若對比張佩綸的版本
[1]王念孫.讀書雜志[M].江蘇古籍出版社,1985.
[2]倪其心.校勘學大綱[M].北京大學出版社,1987.
[3]郭沫若.管子集校(一、二、三)[M].人民出版社,1984.
[4]郭熙良.漢字古音手冊[M].北京大學出版社,1986.
[5]徐仲舒主編.漢語大字典[M].四川辭書出版社、湖北辭書出版社,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