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蕭蕭的詩

馬蕭蕭，湖南隆回縣人，1970年出生，1989年入伍，現任蘭州軍區《西北軍事文學》主編。中國作家協會會員。13歲開始發表作品，出版各類著作十余部。曾獲首屆中國十大校園詩人獎、首屆中國十佳軍旅詩人獎、首屆解放軍出版獎等，被評為首批甘肅詩歌八駿。

靜夜思

一定還有好多顆星球，也住著活潑潑的生命

他們、我們，世世代代都在

尋找著遙遠的對方，世世代代都無法

尋找到遙遠的對方……

這茫茫不朽宇宙有多大，他們、我們的寂寞就

有多大

馬蕭蕭先生，今夜你皮膚

乃至整個肉體的那點小饑餓感，又算得了什么？

再回首人在南極

無論你走亞洲、非洲

還是歐美和大洋洲

也無論你是黃皮膚、白皮膚、棕色皮膚或者黑

皮膚

陽光都一律命令你多多少少變得

黑一點

陽光這調色師，到達地球的時間是八分多鐘

而你一生走到黑，走百年。我想起

在南極，無論你往哪兒走，都是

往北走……

有多少人在摸著美國過河

“一只鞋子丟了等于另一只鞋子也丟了？”

有多少雙手，在摸著美國的石頭過河？有

多少行軍的汗水、汗水的螞蟻流過我？

云，推著云，推敲著雨的意向：你歪打正著

將左鞋與右鞋穿反，恰恰穿在了一對凌空的翅

膀里？

夜黑風高，誰虛擬曼哈頓的傾盆大雨

在自己的第二首詩里發電？誰

被淡淡的憂傷綁架已久，遲遲無風送來贖金？

而河水總是嘩啦啦，河水在祖國大都東流去

外一首暗礁，或為膽結石，或為舍利子

人到中年，你不能不承認我的硬

一個男字尚在澆筑，一個人字還遠未竣工

天生我材：206塊骨頭搭就的腳手架

硬要撐起這身比青春略高一截的海拔

夜黑、風高，萬畝焦墨一噸一噸壓過來

也不能從我肉體里壓榨出半朵淚花——

此生僅存的三兩筆濕潤，我硬要留給

下一代繪水彩、上一代沏功夫茶

我仰，我問，這盞無可奈何花落去的下弦月，你明

不明了一個兩首詩都要抓的硬道理：我的

制高點，恰是一縷最柔軟的、連微風都能吹起

的頭發

如日中天

一顆太陽，從東走向西

或者說從幼兒園走向敬老院

僅僅一個白天，就走完了

我們由弱而強、由強而衰的一生

所謂如日中天，不過是在

東海之波與西峰之浪這一對鋸齒間

茍且偷生的短短一瞬

早晨，窗外的鳥鳴才是真正的世界語

總有一個鼠標，握在別人手里

早起的人們，被誰開機？

為誰開始了又一天的勞作？

一路暢通

天有天道，人有人道

兩條道或平行，或相交，或者原本就是同一條

道……

命運，有時讓我們立

有時讓我們坐，有時讓我們臥

有時，讓我們屈膝彎腰

讓我們做龍騰狀，也讓我們學狗爬狀，無非

是想把我們打造成一座座千姿百態的立交橋？

如果我愛你

我恨不得拔出一根又一根毫毛

吹出一個又一個馬蕭蕭

一起去愛你，愛到我身上一片茅草也找不到

最后，全長在你的墳頭

又見馬牙雪山

天蒼蒼，我茫茫

又聽到風和云朵被嚼碎的聲響

又，感覺身后有一只隱形的巨獸，早就

咬著了，但一直沒

咬動我影子里的小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