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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淚(中篇小說)

2014-08-15 00:54:08資柏成
文藝論壇 2014年23期

資柏成

1

跟往常一樣,秦石山吃完晚飯后就洗澡,洗完澡后就換上一身干凈的衣服、戴上一頂旅游帽,然后再急急忙忙往距大風嶺施工工地3公里以外的黃羊鎮趕。

秦石山身材魁梧、體魄強壯,看上去就是一個渾身上下充滿力量、有勁使不完的漢子。他邁著雄健有力的步伐,翻山越嶺,跨溝爬坡,氣不喘、心不慌,3公里山路頃刻間就到了。

秦石山進入鎮里,一不買東西,二不辦事情,三不逛大街,而是悄悄地來到位于華山路多利小超市對面人行道的一棵行道樹下,找塊石頭坐下來,手舉一個陳舊的玩具小望遠鏡,透過望遠鏡,兩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多利小超市里的一名高個子女營業員看。

秦石山這樣做已經有十來天了。

十多天以前的一天晚上,秦石山吃了飯后與幾位工友一起來到黃羊鎮逛大街,當路過多利小超市門口時,一位工友要抽煙,忘了帶打火機,秦石山見狀,立即對那工友說:“你等一下,我去小超市幫你買一個。”說完,便三步并作兩步跨進多利小超市。

“請給我拿一個打火機。”秦石山掏出一元錢對正在彎腰整理貨物的唯一的一位個子有點高的女營業員禮貌地說。那女營業員聽說有人買東西,立即直起腰,從貨架上拿起一個打火機,微笑著遞給秦石山,并順手從秦石山手中去接那張一元錢的鈔票。秦石山一抬頭,望著眼前這位女營業員,一時驚呆了,既忘記去接女營業員手中的打火機,也忘了松開手中的那一元錢,而是傻傻地看著,兩只眼睛瞪得老大。

那女營業員見眼前這位顧客死死地盯著自己看,小臉蛋一下子紅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提醒道:“老板,給你打火機。”秦石山這才一個激靈,如夢初醒,連忙接過打火機,同時將那一元錢放在柜臺上。這時,那位已經走出一定距離要抽煙的工友在遠處喊道:“石山,打火機買到了嗎。”

“哎,買到了,馬上就來。”秦石山一邊答應,一邊轉過身,但眼睛仍緊緊盯著那位女營業員,接著還說了一句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太像了,太像了,簡直就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世界上竟有如此相似的兩個人。”

那女營業員聽到秦石山說出這樣一句無頭無尾的話,問道:“誰太像誰?”

秦石山也不正面回答,嘴里仍是不停地叨咕著那句話:“太像了、太像了。”然后一步三回頭,依依不舍地離開多利小超市。

這一晚,秦石山失眠了。他躺在工棚里的木板床上,腦海里盡是妻子和那個女營業員的影子。他沒想到,在這個遠離家鄉的山區小鎮上,竟有一個女人與自己的老婆如此的相像,從身材到面相,從聲音到笑容,幾乎分不出彼此。唯有一點不相似的,就是妻子的下巴底下有一顆黑痣,而這個女營業員沒有,另外,從外表上看,這個女營業員的年齡似乎要比妻子小一些。一開始,秦石山曾經想過,這會不會是妻子的妹妹呢,但馬上他又否定了,自己可從來沒聽說過妻子還有一個妹妹,就是堂妹、表妹都沒聽說過有。

秦石山的老婆姓萬,叫萬朵花,今年才23歲,在家鄉的一所小學教體育,而秦石山則已33歲。一年前兩個人結的婚,可結婚不到三天,因為工地有急事,剛剛體會到女人的溫柔、享受到新婚快樂和幸福的他就被老板逼著離開了家,離開了那個令他魂牽夢縈的妻子。

俗話說,男子漢三十如狼、四十如虎,33歲的秦石山正是如狼似虎的年齡。一年來,他時時刻刻思念著妻子,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常常因為思念妻子,回味從妻子那兒得到的快樂,而特別地興奮、特別地激動。他無法自抑,不得不采取自慰的方式進行發泄。而每次發泄完,他又很后悔,覺得對不住妻子,有愧于妻子,并下決心再不這樣做。然而,過不了一天、兩天,他又再次無法控制,又重復著前一次的行為。就這樣周而復始,一次又一次地發泄,一次又一次地后悔。他知道,在工友中,許多人都是這樣過來的。當然,他也知道,有一些工友例外,這些例外的工友,拿著自己靠力氣辛辛苦苦掙來的那點微薄的工錢,偷偷地進入一些理發店、按摩院、足浴城以及那些低檔的桑拿中心,瀟灑一回,以排泄性的苦悶,釋放積壓的能量。工友們都知道秦石山新婚三天就離開了新娘,而且一別就是一年多,有些工友也曾因此引誘他進那些場所發泄一下。秦石山自己也曾產生過這種想法,也想試一試,但理性還是戰勝了生理需求,他以頑強的毅力克制和忍耐著,沒有做半點對不起妻子的事情。

秦石山就這樣靜靜地坐在多利小超市對面的人行道的行道樹下,好在這棵行道樹樹冠很大,路燈的光線被它擋住,樹底下成了路燈燈光的盲區,多利小超市的那個女營業員是看不到他的,而他卻可以看到那女營業員的一舉一動。

在秦石山看來,盡管對這位營業員的情況不了解,姓什么,叫什么,多大年齡,是否婚配都無從知道,但只要一看到她,就如同看到自己新婚的妻子。每當這個時候,他就會感到特別興奮、特別快樂。如果有一天沒看到,他就會感到心里空落落的。有時甚至像被貓抓了似的,欲罷不能,糾心的痛。有一次,那位女營業員一連三天沒有上班,他實在控制不住,花了十元錢,請了一個人打聽,才得知那女子的母親從鄉下來治病,住在醫院里,于是他又跑到那個醫院門口守著,等待那個女子的出現。

盛夏時節,晚上的空氣特別悶熱,汗水把秦石山剛剛換上的干凈衣服又濕了個透。由于悶熱,蚊子也多,蚊子喜歡叮咬出汗的人,秦石山身上被蚊子叮了一個又一個包。

以往,多利小超市都是晚上九點鐘打烊,可不知怎么的,今天卻在八點鐘就打烊了。秦石山發現,那女營業員將卷閘門鎖好后,提著小包,橫過馬路,竟向自己這個方向走來,一直走到自己跟前。秦石山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他屏聲靜氣不敢吭聲,只有靜靜地待著,一動不動,他以為那女營業員發現了自己,找自己算帳來了。然而,伴隨著一陣女人身上特有的香味在鼻子底下飄過,那女營業員旁若無人地向街的另一頭走去。秦石山看著女營業員離去,竟鬼使神差地跟在后面,仔細地端詳和欣賞著那女營業員走路的姿式。秦石山再一次感覺到,在那絢麗的橘黃色的路燈燈光的映襯下,女營業員連走路的姿式都與自己的妻子相似,那微微翹起的臀部,那飄逸如瀑的一頭黑發,那細長的胳膊、修長的腿,這一切的一切都與自己的妻子沒有兩樣。秦石山幾乎忘記自我,不由自主地與那女營業員靠得越來越近。也許是自我防范意識強的原因,那女營業員似乎感覺到后面有人跟蹤,便盡量走在人行道的中間,并借掏手機打電話的機會,悄悄地四處張望著。

就在秦石山忘我地跟隨著那女營業員的時候,突然從黑暗中沖出來兩名警察,將秦石山死死按住。秦石山這才如夢初醒,向兩個警察問道:“我怎么了,你們憑什么抓我?”兩個警察沒有搭理秦石山,一個高個子向站在一旁的女營業員問道:“是不是他?”那女營業員點了點頭。

秦石山看了看前面的女營業員,感到莫名其妙,再一次問道:“我怎么了?”

高個子警察答道:“她告你騷擾她。”

“我騷擾她?”秦石山更加莫名其妙。

“是的,你騷擾她。”高個子警察肯定道。

“我、我沒有啊,姑、姑娘,我什么時候騷擾你了。”秦石山頓時感到極大的委屈。

只見那女營業員回過頭對秦石山說:“你跟蹤我。”

“這個……”秦石山有些心虛起來,“這個也算騷擾?”

高個子警察說:“當然算。”說完,對秦石山吼道:“快點,別磨磨蹭蹭的,跟我們走一趟。”

2

秦石山被帶進派出所,在警察的追問下,承認了自己盯梢、跟蹤那個女子的事實,但他一再表明,僅僅是因為那個女子很像自己的老婆,跟蹤她是想多看一眼,沒有別的什么目的。然而,盡管如此,他還是被拘留三天,并處罰款500元。由于當時身上只有幾十元現金,一時拿不出那么多的錢,沒辦法,他只得打電話給工友譚小牛,讓譚小牛速送500元現金來。交了錢,才算完事。

在返回大風嶺工地的路上,譚小牛向秦石山問道:“石山,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你怎么會去騷擾一個素不相識的女子,說起來大家都不相信。在工友們的心目中,你可是個老實本分的人,從不拈花惹草。”

“我沒有騷擾她,我、我只是想多看她一眼,才跟著她。”

“多看她一眼?”譚小牛冷笑道:“我說你秦石山有毛病吧,這世界上漂亮的女孩多的很,滿大街都是,電影、電視里也多的是,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難道她有特別吸引你的地方。”

秦石山長嘆一聲說道:“唉,只、只因為她、她太像我老婆了,你要知道,我新婚三天就離開了我老婆,我想老婆啊!”提到那女營業員像老婆的事,秦石山特別興奮起來,說:“小牛,你是沒看到,那個女孩與我老婆要多像有多像。”

譚小牛也長嘆一聲,說:“唉!我說你怎么會這樣,也難為你了。”

3

在秦石山心里,自己就是偷偷地多看了幾眼像自己老婆的女子,算不上不光彩的事。但說他跟蹤、盯梢、騷擾女子的風言風語還是在工地上迅速傳播開來,而且很快被傳到他的家鄉,自然也傳到了他的妻子萬朵花的耳朵里。盡管萬朵花堅信自己老公是個循規蹈矩的人,不會做出那樣愚蠢而又讓人恥笑的事。但為了弄清真相,她決心到丈夫打工的地方去一下。當然,她還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去看望丈夫,與丈夫好好地溫存幾天。是啊,結婚才三天,丈夫就離開了自己,而且,那三天還是殘缺的三天。第一天晚上,因為丈夫辦喜宴操勞過度身體不適,在醫院呆了一晚上;第二天晚上,自己又多喝了幾杯酒醉倒在床;真正好好相處的是在第三天晚上,誰知一覺醒來,丈夫就走了,這一走就是一年。丈夫想自己,自己也想丈夫啊!

萬朵花既不打電話,也不發短信,她想突然出現在丈夫跟前,給丈夫一個驚喜。婆婆聽說兒媳婦要去工地上看望兒子,便提醒道:“你打個電話給他,讓他提前準備準備。”

“媽,沒有那個必要,老夫老妻的,你來我往,用不著做什么準備。”萬朵花嘴上這么說,心里卻是另外一個打算,她買了丈夫最喜歡吃的南瓜籽和紅薯干,她知道,只要自己一到,丈夫肯定會盡力接待自己。她明白,這一年多來,丈夫一定特想自己,如果自己突然出現在他跟前,不把他樂瘋才怪。

秦石山打工的地方是在一個叫大風嶺的大山溝里,那里正在建設一座高速鐵路橋。由于人生地不熟,加之好好的天氣突然下起暴雨,前行的道路出現了山體滑坡,長途大巴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等萬朵花趕到黃羊鎮,已是第二天晚上。經過打聽,從黃羊鎮到大風嶺還有3公里,萬朵花心里想,黑燈瞎火的恐怕一時難以找到丈夫打工的地方,不如先在鎮上住一個晚上再說,于是她只得找了一家便宜的旅館住了下來,第二天清早才急急忙忙往大風嶺趕。

到了大風嶺,萬朵花左打聽右打聽,好不容易才找到秦石山干活的那個工地,工地上人來人往,機器轟鳴。

“老師傅,您看到我家秦石山了嗎?”萬朵花向一位正在挖水溝的老大爺問道。

“秦石山,哪個秦石山?”

“就是那個、那個……”萬朵花不知道往下怎么說,確切地說,她不知道這兒有幾個秦石山,也不知道自己的那個秦石山在這兒是干什么的。

“噢,我知道了,你是找那位想老婆想瘋了,錯把人家小超市營業員當老婆,天天盯梢、跟蹤,以致人家舉報‘犯騷擾女性罪’,讓警察關了幾個晚上的那個秦石山吧?”旁邊一個年輕小伙子調侃道。

老大爺抬手敲了一下小伙子的腦袋,對萬朵花說道:“別理他,沒個正經。告訴你,因為昨晚下了一場大暴雨,山路發生塌方,堵住了進山的路,工地上急需的材料進不來,公司里組織人員搶修道路,一大早,石山就被抽調去搶修塌方的道路去了。請問,你是……?”

“我是秦石山的老婆。”萬朵花不好意思地說。

“哎喲,真不巧。”老大爺說。

“他什么時候回來?”萬朵花問道。

“那可不知道。”老大爺答道。

萬朵花想起在來的路上塌方的工地上,那些滿身泥水滿身汗的民工們,說不定在那群人里就有自己的老公。早知這樣,自己何不下車找他就好了。可現在怎么辦?連個熟人也沒有。

正在萬朵花為難的時候,譚小牛走了過來。萬朵花一抬頭,眼光正與譚小牛相遇,兩個人同時驚呼道:“小牛”“萬老師”。原來萬朵花在與秦石山談戀愛期間,通過秦石山就已經熟悉了譚小牛。

老大爺見譚小牛與萬朵花互相認識,便對譚小牛道:“小牛,你來得正好,她就交給你了,你趕快帶她找個地方住下,然后陪她去吃午飯。”

譚小牛答應著,對萬朵花說:“萬老師,跟我走吧。”

譚小牛領著萬朵花來到民工食堂,叫炊事員劉大媽給下了一碗清水面條,也許是餓慌了的原因,萬朵花三扒兩扒就把一碗面條吃得精光,連湯都不剩。吃完面條,萬朵花抹了抹嘴,對譚小牛說:“走吧,帶我到秦石山住的地方去。”

譚小牛也沒多想,說:“好好好。”說完,便幫萬朵花提著行李,領著萬朵花往秦石山住的工棚里走去。

萬朵花一邊走一邊想,趁著丈夫還沒回來,好好地把房間收拾整理一下,讓他回來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覺。

不一會兒,萬朵花跟著譚小牛來到了秦石山的工棚門口。

“請進吧,萬老師。”譚小牛對萬朵花說完,便站到一邊,讓萬朵花先進。

萬朵花也不客氣,一步踏進工棚,不看則已,一看驚呆了,只見長長的工棚里,并排擺放著十幾個用木板搭的床,床與床緊挨著,一頭留有一條通道。工棚里隨處可見臟衣服、臭鞋子,一股汗酸味撲鼻而來。

萬朵花疑惑地看著譚小牛,問道:“小牛,你們就這樣十幾個人擠在一個工棚里。”

“那不這樣還怎么著。”

“我以為……”萬朵花不好意思低下了頭。

譚小牛這時才恍然大悟,說:“哦,你以為我們都住賓館。”

萬朵花連忙說:“不不不,我以為你們至少一個人一間或兩個人一間。”

譚小牛哈哈大笑道:“那樣可能嗎?”

譚小牛笑著笑著,突然明白過來,他剎住笑:“對不起,對不起,我給你們找房子去。”說著,便領著萬朵花出了工棚。

出了工棚,譚小牛為難了,讓萬朵花住哪兒呢?人家好不容易來一趟工地看望自己的丈夫,總得讓他們兩口子能有一個單獨呆在一起親熱親熱的地方呀。可是這里除了工棚就是倉庫,工棚里住的都是十幾個人或幾十個人,哪里有什么單間。要不,能倒騰出一個房間也行,可怎么倒騰,這里連個女人都沒有。想到女人,譚小牛突然想到炊事員劉大媽,對,讓萬朵花與劉大媽先住一個晚上,等明天秦石山回來,讓他自己想辦法。想到這里,譚小牛對萬朵花說:“萬老師,實在不好意思,這里條件太差了,沒有空房,更沒有民工住的單間,你今天只能與炊事員劉大媽住一起,先對付一個晚上,等石山回來再想辦法,好嗎?”

萬朵花沒想到會是這樣,她琢磨著,今天可以對付一個晚上,那明天晚上呢?如果秦石山明天回來還沒有單獨住一起的房子,那自己這一趟豈不是白來了。但面對譚小牛的問話,她無話可說,只得含著眼淚點了點頭。

送走了譚小牛,萬朵花心里想,既然不能給丈夫一個驚喜,那就給丈夫掛個電話,告訴他自己已經到了工地,讓他早點回來。于是她便掏出手機,給秦石山打了一個電話。

4

秦石山接到萬朵花的電話,得知她已經到了工地來看望自己了,別提心里有多高興,盼了一年,終于把妻子盼來了。此時此刻,他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飛到大風嶺工地,與妻子好好快活快活。想到這里,他立即放下手中的活兒,跑到帶隊搶修道路的路橋公司何副老總那兒,想請個假馬上趕回大風嶺去。

秦石山來到何總跟前,小聲地說道:“何總,我想請個假。”

“請假?”正在玩手機的何總頭也不抬地問道:“你請假干什么?”

“我老婆來工地了,我想回大風嶺去。”秦石山囁嚅著說。

“什么?你現在要回大風嶺去?”何總聽說秦石山要回大風嶺去,這才抬起頭,疑惑地看著秦石山。

秦石山點了點頭,說:“我老婆來了。”

何總把手機往桌子上一放,吼道:“秦石山,虧你說得出,這都什么時候,你還想回大風嶺會老婆,你說說,是你老婆重要還是搶修道路重要?”

秦石山老實地回答:“會老婆重要。”“什么?你再說一遍。”何總再一次吼道。

秦石山知道自己說錯了,立即抬起頭大聲地說道:“不、不,搶修道路重要。”

“你知道搶修道路重要,還要離開這里。”

“我、我,我想老婆。”秦石山情不自禁地說。

何總聽到秦石山這么一說,立即站起來,發出一陣怪笑,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好一會兒才突然收住笑,譏諷道:“想老婆,想老婆也算個事,瞧你這點出息。”

秦石山小聲地說:“人家新婚才三天就來到工地上,還沒、還沒……”秦石山說到這里,有些不好意思。

“還沒享受夠新婚的快活,是吧。”

秦石山點了點頭。

何總冷笑著說:“你傻呀,你結婚之前干什么去了,你不會打提前量。”然后揮了揮手說:“好了,好了,別丟人現眼了,我實話告訴你,這道路的搶修任務不完成,你就甭想去見老婆。”

秦石山說:“這不已經掃尾了嗎?”

“什么?掃尾?不瞞你說,前面還有幾處塌方要清理,你以為就這一點。”

“還有,還有幾處?”秦石山哭喪著臉,帶著近乎哀求的口氣道:“你就準我兩天假吧,就兩天,你看這工地上有我不多,無我不少。”

“什么?”何總兩只眼睛一瞪,“工地上有你不多,無你不少,原來你是來吃干飯的。”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什么意思,告訴你,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

“要不這樣,何總。”秦石山突然眼睛一亮,“你讓我請幾天假,老婆走后,我就加班加點地干活可以嗎?”

“不行。”

秦石山又想到了一個主意:“要不晚上讓我回大風嶺,第二天一早我就趕過來?”

“我說你是想老婆想瘋了吧?還跟我討價還價。”

秦石山無可奈何地離開何總,一邊走一邊從喉嚨里發出只有他自己才能聽到的嘟嘟嚷嚷的聲音:“這不是要把人憋死嘛。”

回到崗位,秦石山只好跟妻子打了個電話:“老婆,這里搶修任務重,老板不批我的假。”

萬朵花聽說老板不批丈夫的假,就安慰道:“不著急,石山,聽老板的話,安心把那里的活兒干完,我在這兒還有幾天。等你。”

妻子這么一說,秦石山心里更加亂了,他含著眼淚,帶著哭腔說:“老婆,我想你啊,我太想你了。”

只聽萬朵花在電話里也帶著哭腔說:“石山,我也想你啊!”

說著說著,兩個人竟在電話里哭成了一團。

5

又下雨了,而且越下越大,天地之間白茫茫一遍,渾然一體,山洪再一次暴發,塌方再一次增加,秦石山所在隊的任務再一次加重,為了保證道路暢通,上級號召他們不分白晝黑夜,加班加點,按時完成搶修任務。

妻子好不容易來一趟,自己卻不能見面,秦石山覺得很有些窩囊。當然,他心里也明白,與搶險救災比,自己與妻子會面,那只是非常非常小的一件事,自己有想法都沒法說出口,所以他心里感到憋氣,怎么這些不順心的事都讓自己給碰上了。他一邊想著老婆,一邊干著活,由于心里不順暢,干起活來沒有了方寸。

“石山,你來幫我,我們倆一起將這塊石頭撬動,推到一邊去,別讓它擋在路中間影響車輛的通行。”工友杜元正在吃力地撬動一塊擱在道路中間的大石頭。由于石頭太大,他連撬兩次都沒有撬動,才叫一旁傻站著的秦石山幫忙。由于秦石山心不在焉,并沒聽到杜元是在叫他。杜元見秦石山沒有反應,便又大聲叫道:“石山,幫幫忙。”秦石山這才反應過來,他連忙跑到杜元身邊,與杜元一道撬動那塊石頭。

杜元見秦石山精力不集中,一副沒精打彩的樣子,與自己配合一點也不默契,自己用力時,他不用力,自己不用力時,他卻用起力來,兩個人的力氣沒有用到點子上,石頭還是躺在路中間紋絲不動。杜元一時急了,大聲地對秦石山喊道:“秦石山,你認真點好不好,何總說了,干完這一點活就讓你回大風嶺,讓你與老婆團聚。”

秦石山與杜元是同一個鄉的,對杜元的為人特別敬重,他知道杜元不會對自己撒謊,杜元把何總說的話說給他聽,他自然堅信不疑,心里就甭提多高興了,一時間精神振奮,干勁倍增。他手一揮,撥開杜元,響亮地喊道:“老元,你站開,看我的。”未等杜元挪位,抓起地上一根鐵管,插入石頭底下的縫隙,使勁一撬,沒想到石頭滾向一邊,從杜元的腳背上壓了過去,杜元一聲慘叫,倒在地上。

秦石山見自己闖了大禍,也嚇壞了,忙丟下手中的鋼管,抱起杜元的腳擦看著究竟。只見杜元的腳血肉橫糊,杜元疼得嚙牙咧嘴,“哎喲、哎喲”地叫個不停,眼淚都流了出來。其他人一聽說這兒出了事,也都圍了過來。不知誰報告了何總,不一會兒何總也過來了。場面亂哄哄的,大家你一言我一語都在責怪秦石山。秦石山滿頭大汗,不知所措,任憑大家指責和批評。何總一見這種狀況,立即對秦石山吼道:“愣著干什么,還不趕快背著他到車上去,立即送醫院搶救。”

秦石山聽到何總這一聲吼叫,才突然醒悟過來,背起杜元就往附近的車上跑。何總也在后面緊跟著,一邊走還一邊對秦石山說:“這兩天你就在醫院陪著,哪兒也不許去。”停了一下,又數落道:“沒出息的東西,想老婆想瘋了吧。”秦石山知道自己做錯了事,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到了醫院一檢查,杜元的腳粉碎性骨折,需要住院治療,遵照何總的吩咐,秦石山乖乖地在床前陪護著,為杜元端屎倒尿、送飯取藥。對于這件事,秦石山沒敢對萬朵花說,只說是道路搶修任務重,請不到假,暫時不會往回撤。

一個晚上過去了,秦石山基本沒睡什么覺,他小心地侍候著杜元,生怕惹杜元不高興。第二天一大早,秦石山侍候完杜元上完廁所,洗臉漱口后,就跑到醫院外面給杜元買早餐去了。

秦石山剛走一會兒,一陣手機的鈴聲驟然響起,杜元以為是自己的手機來了電話,拿起一看,卻不是的,原來是另外一個手機在響,他估摸著這一定是秦石山出去時忘了帶手機,把手機放在床頭柜上,人就走了出去。手機響了幾聲停了下來,杜元也沒去管它;過了一會兒,又響了,杜元這才拿起手機瞧了一下,只見熒屏上顯示“老婆”兩個字。杜元一看是秦石山妻子來的電話,就沒敢接。可過了一會兒,鈴聲又響了起來,杜元忍不住再次拿起秦石山的手機一看,顯示的還是“老婆”兩個字。杜元又想,這一個又一個電話,說不定人家有急事,如果不接,耽誤了可不好。于是便打開手機接聽起來,只聽見手機里傳來一個女人急急的聲音:“石山,你怎么還不回,我都等了三天了,再過幾天就要走了,今天下午一定回來,好嗎?”

杜元也沒有多想,稀里糊涂地順口答了一句:“好好好。”當反應過來是別人的電話時,為時已晚,他吐了一下舌頭,立即關了手機,心里想,秦石山這小子也怪可憐的,結婚三天,還沒嘗夠新婚的快樂,就來到了工地上,現在妻子千里迢迢來看他,又遭遇上這些個事,既然這樣,自己一定要促成他早一刻與妻子見面。

過了一會兒,秦石山端著早餐走進病房,第一句話就向杜元問道:“匆匆忙忙的,忘了帶手機,沒人打電話來吧?”

杜元慌忙掩飾道:“沒有,我都不知道你沒帶手機。”

秦石山以為杜元說的是真的,也沒在意,把買來的餛飩遞到杜元手上,就要進衛生間洗手。杜元連忙叫住秦石山,說:“石山,大部隊都走了,你也回去吧。你老婆都來了幾天了。”

“那哪兒行呢,何總叫我在這里陪護你。我走了,不被何總罵死才怪。再一個,我走了,誰來陪護你?”

“沒關系,我已經給我老婆打了電話,她今天下午就會趕過來。”

“何總那兒呢?”

“你放心,我來說,何總不會罵你的。”

“這……合適嗎?”

“怎么不合適,你放心吧,我會處理好。”杜元說完大手一揮,做了一個叫秦石山走的動作。

秦石山信以為真,連忙收拾好行李,告別杜元,急急忙忙往大風嶺趕。

6

秦石山回到大風嶺,被早已等待心急如焚的妻子萬朵花迎著進了炊事員劉大媽的房間里。雖然,沒有城里人那種浪漫,也就是說沒有像城里人那樣又是擁抱,又是接吻,但是他們見面時那種溫情,那種親熱,透過兩個人相視的那一刻完全顯現出來。

萬朵花深情地望著丈夫黝黑的臉,心疼地說:“你黑了,瘦了。”說完雙手接過秦石山手中的行李。秦石山看著妻子,“嘿嘿嘿”地傻笑著,然后說道:“等久了吧。”兩個人各自說完要說的兩句話,都不再吱聲,而是你看著我,我看著你。萬朵花被丈夫看得羞怯地把頭扭向一邊,秦石山被妻子看得仍是傻傻地笑著。又過了好一會兒,萬朵花才說:“肚子餓壞了吧,我叫劉大媽做了面條,你等著,我馬上給你端去。”說著就沖出房門,向廚房急急地走去。頃刻間,萬朵花便從廚房端來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條遞給秦石山,面條上面還有兩個荷包蛋,秦石山看著妻子,雙手接過面條,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慢點,慢點,小心別噎著。”萬朵花看著丈夫一副餓相,心疼壞了。瞥見丈夫的頭上有一根白頭發,便悄悄地走到丈夫后面,溫柔地撫摸著丈夫的頭,輕輕地拔掉那根白頭發。

秦石山三口兩口便把一碗面條吃了個精光,然后抹了抹嘴,意猶未盡。萬朵花問道:“吃飽了嗎?”

秦石山打了一個飽嗝,說:“飽了,飽了。”

萬朵花想起早上的電話,問道:“你是今天早上接到我的電話后才打算回來的?還是原來就打算今天回來的?”

秦石山有些莫名其妙,說:“電話?什么電話?”

萬朵花說:“我今天早上7點多鐘給你打了3個電話,你不是還接聽了我的電話了嗎?”

秦石山說:“我沒有接聽過你的電話呀。”

“我說叫你盡快回來,你連說了兩個‘好’‘好’字,就掛了電話。”

秦石山這時才明白,原來自己買早點時,杜元接了妻子的電話,然后才催促自己回大風嶺,并假裝說他妻子要來。好人哪,好人。他拿起手機給杜元撥了個電話,動情地說:“老元呀,我已與老婆見面,一切我都明白,秦石山我這里感謝你了。”

萬朵花疑惑地看著秦石山,眨巴眨巴著眼睛問道:“這是怎么回事啊!”

秦石山這才把在搶修道路的過程中,杜元為何受傷、自己如何歸來等有關情況詳細地說了一遍。

聽了丈夫的敘說,萬朵花也非常激動,含著眼淚對秦石山說:“石山,我們可要知恩圖報喲。”

秦石山點了點頭,說:“你放心,花花,我這個人是講感情的。”

萬朵花含情脈脈地說:“我知道,如果你不是個講感情的人,我也不會嫁給你。”

兩口子正說著,劉大媽突然推門進來,兩個人都驚了一下,劉大媽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連忙賠著笑臉說:“對不起,對不起,打擾你們兩口子了。”

萬朵花嬌羞地低下頭,對劉大媽說:“沒有沒有,我們兩口子給你添麻煩了”。

劉大媽笑著說:“麻煩什么,這都是應該的。”

秦石山摸著后腦勺,仍是“嘿嘿嘿”地傻笑著。

劉大媽止住笑對秦石山說:“你只顧傻笑,太陽都快下山了,你想過沒有,你們兩口子今晚睡什么地方?”

秦石山這才想起晚上還沒睡的地方,他張開嘴巴怔怔地看著劉大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劉大媽說:“算了,我還是告訴你們吧,今天晚上你們兩口子就睡我這兒。”

萬朵花問:“那您呢,劉大媽?”

“我把山腰上那個小倉庫收拾一下,就住那兒去。”劉大媽朝后面的山上呶呶嘴。

萬朵花說:“那怎么行呢,要去也是我們去,怎么能是您去呢。”說完朝秦石山遞了個眼色,示意秦石山說句話。

秦石山摸著腦袋笑著說:“那是的,要去我們去。”說著,便抓起劉大媽拿來的后山倉庫門的鑰匙,拉著萬朵花就向后山腰跑,劉大媽使勁地在后面喊:“你們相聚一次不容易,就睡我這兒吧,我一個孤老婆子,哪里都可以對付。”

“沒關系,劉大媽。”秦石山一邊走一邊說。

7

秦石山和萬朵花沿著一條彎彎曲曲長滿荒草的小路,來到了半山腰的一座小倉庫前。這是一座平頂、單門獨戶、一人多高、只有兩個小窗戶的磚混結構的小房子,房子四周被灌木包圍著,只有前面的臺階是一塊水泥空地,一把銹跡斑斑的鐵鎖掛在鐵門上,好像是很久很久沒人來過。秦石山掏出鑰匙打開倉庫門,一股奇異的臭味撲鼻而來。他打開墻壁上的電燈開關,電燈不亮,好在還沒天黑,陽光透過墻上的一個小窗戶照射進來。房子里置放的東西依稀可見,房子不大,就40來平米,卻被亂七八糟的包裝箱塞得滿滿的,潮濕的地上到處是老鼠屎,幾只碩大的老鼠見有人進來,四處亂竄,嚇得萬朵花直往秦石山背后躲。

秦石山看著滿屋的包裝箱,不知從何下手,他緊鎖著眉頭,心里想,要想把這個屋子收拾出來,沒有幾個強勞力,沒有半天的時間是收拾不出來的,眼瞧著太陽就要落山,自己一個人怎么收拾。他猶豫著,遲遲沒有下手。

萬朵花看出丈夫的難處,說道:“算了,今晚我還是與劉大媽睡,你就回工棚去,與大伙兒再睡一個晚上。”

秦石山囁嚅著說:“只是、只是……”

萬朵花知道丈夫要說什么,笑著說道:“沒關系,既然來了,也不在乎多一個晚上少一個晚上。”

“可、可我想、想喲。”由于欲火攻心,秦石山喉嚨發澀,嘴巴發干,心跳加快,說話語無倫次。

萬朵花見狀,也是激情難耐,立即撲上前去,緊緊地抱著秦石山,嘴里喃喃地說:“石山,石山,我也想死你了。”

正當秦石山與萬朵花夫妻兩個人纏在一起,難舍難分時,譚小牛卻闖了進來,把秦石山與萬朵花兩個人嚇了一大跳,當即松開手,譚小牛見狀:“對不起,對不起,打攪你們了,不過我什么都沒看見,你們繼續,你們繼續。”譚小中一邊說一邊往后退,秦石山憨厚地笑著說:“我們又沒做什么,你看見了又怎么樣。”萬朵花則站在一旁,滿臉通紅,心還在“撲通、撲通”地狂跳不停。

秦石山見譚小牛要走,連忙叫住他,問道:“小牛,你找我有事嗎?”

譚小牛這才想起到這兒來要辦的事情,說:“劉大媽說你們要在這房子里搭鋪睡覺。叫我來幫你們收拾房間。”

秦石山望著滿屋子堆放的亂七八糟的東西,對譚小牛說:“算了吧,今天怎么也收拾不出來,明天再說吧。”

“可你們倆口子睡哪兒喲?”

“我到工棚去,與大伙睡一塊兒。我老婆還是與劉大媽睡一塊兒。”

“這不是又耽擱你們倆一個晚上嗎?人家萬老師千里迢迢趕到這兒來,不就是……”譚小牛故意拉長聲音。

“算了,算了,別說了,誰叫她來的不是時候。”

萬朵花嗔怪地看了丈夫一眼,說:“你還說我,我還沒說你呢,我是聽說你在外面出了洋相,特意來問情況的?”

譚小牛見秦石山、萬朵花兩口子打起嘴仗來,調侃道:“好了,好了,你們扯皮吧,我走了。”說完真的走了出去。

萬朵花雖然相信丈夫,但還是想問個究竟,說:“你到底是怎么回事,為什么要跟蹤那個女的?”

秦石山見妻子問到這個問題,長嘆一聲后,只得坦白地說道:“唉,別提了,我離開你以后,你是不知道我有多么想你,剛開始那段時間,每天想你想的整晚整晚睡不著覺。有一天,我與幾位工友到街上辦事,路過多利小超市門口,見有一個女營業員從長相、神韻、姿式都特別像你。一看到她,我就想到你,為了多看她幾眼,我就不由自主地跑到她那小超市對面貓起來,盯著她看。后來有一次還跟蹤了她,但被她發現,說我耍流氓,騷擾了她,然后報了警,將我帶到派出所問話。其實我根本沒接觸她,更沒對她怎么樣。老婆,你不會怪我吧。”“我當然不會怪你,我知道你想我,而且是想我想昏了頭,這也難怪,我還不是一樣特別地想你……”萬朵花滿臉通紅,不好意思再往下說。

“什么?”秦石山追問道。

“不告訴你,呵呵。”萬朵花說完,跑出了倉庫。

秦石山追了出來,此時太陽已經落山,天空漸漸地暗淡下來。

秦石山見萬朵花還在往前走,便提醒道:“等等我。”然后三步并作兩步跟了上去,悄悄地對萬朵花說:“對不起,又得讓你空守一個晚上,不過,明天我把這倉庫收拾出來,晚上我們睡在一起,把過去的損失補回來,快快活活地來幾次。”

“看把你美的。”萬朵花笑著在秦石山胳膊上掐了一把。

8

這一晚,秦石山又失眠了,他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想著妻子近在咫尺,卻不能在一起,有勁使不上,有力無處用,實在覺得憋氣。同時,又想著妻子圓潤如玉、柔軟如綢的皮膚,玲瓏剔透、凹凸有致的身材,這些都令他魂牽夢縈,欲罷不能,一直都處于一種極度亢奮、心潮澎湃的狀態。他本想養精蓄銳、積聚力量,待第二天晚上好好地、痛快地行魚水之歡,但終因無法克制,不由自主地再一次進行自慰,在發泄中尋求快感和高潮,然而像從前一樣,高潮以后他又十分后悔,深感對不起妻子,似乎這樣做是對妻子的背叛和褻瀆,并默默地表示對妻子深深的歉意,請求妻子原諒自己。但他很快又尋找幾條理由來安慰自己,他認為自己這樣做也是迫不得已而為之,總比那些背著妻子到外面找女人、嫖娼的工友好得多,甚至比那種因為妻子不在身邊,刻意到人群擁擠的地方、借機往別的女人身上蹭,借以揩油、占便宜的工友要好些,比那些找個黑暗的角落起來,偷看別的女人洗澡或上廁所的工友要強些,想到這里他又不再后悔。

秦石山就這樣胡思亂想地度過了一晚上,天沒亮便起了床,開始收拾起后山上那座小倉庫。等到了萬朵花起床時,他已經干了一個多小時的活,把屋前屋后的雜草砍得精光。吃完早飯,又是譚小牛和其他幾個工友也來幫忙,大家抬包裝箱;清理垃圾;刷墻壁的,忙活了好一陣子,才把房子收拾得干干凈凈、利利索索,墻壁也粉刷得雪白,雖然人人忙得滿頭大汗,但個個都很開心。

民工隊有一個傳統,不管誰的妻子來隊,大家都會當做自己的喜事一樣開心和高興,如果有什么事需要幫忙,大家都會盡心盡力,半點也不含糊,如果缺什么東西,大家都會傾其所有往一塊湊。平時再摳的人,此時也會大大方方。作為主人,也會請大家吃上一頓兩頓,借此熱鬧熱鬧,也算是一種答謝,每每這個時候大家都會不請自來,一起開開心心。當然也免不了對主人的妻子評頭論足,說長道短,但這些都是善意的。

譚小牛望著收拾得干干凈凈、利利索索的房間問大家:“現在房子是收拾出來了,但還缺些東西。”不用譚小牛說,大家都知道缺些什么東西。

“小嘎子、大成子,你們倆去挑磚,洪寬、羅方生,你們倆去找門板。”譚小牛一本正經地指揮著。

小嘎子似乎還沒反應過來,問:“挑磚干什么?”

譚小牛笑著說:“這屋子里缺一個重要的東西,知道嗎?”

“什么東西?”小嘎子眨巴眨巴眼睛又問道。

“床。”譚小牛從嘴里蹦出一字。

“床?”

“是的,你們說說,倆口子一年多沒見面,如今見面了,最重要的是什么?”大成子說:“同床睡覺。”

“對,同床睡覺。”譚小牛拿眼睛瞟了一下全屋子里所有的人,接著又說道:“你們看看,這屋里有床嗎?”

小嘎子立即大喊道:“我明白了,走,挑磚去。”說完拉著大成子就走。

洪寬和羅方生緊接著也跑了出去。

不一會兒,小嘎子、大成子挑了磚頭,洪寬和羅方生抬來了門板。然后,大家一齊動手,砌磚的砌磚,粉刷的粉刷,一個農村土坑式的床很快就成了。可就在這時,劉大媽走了進來,劉大媽看到屋子一頭砌成一個土炕式的床,便立即阻止道:“別這樣,這是在南方,地面潮濕,你們這樣砌成的東西,床不像床炕不像炕,不透風,不透氣,更容易潮濕。”見大家都看著自己,停一下她又說:“去,你們幾個去把我的床抬來。”

“那不好吧?”大成子說。

“這有什么不好,人家兩口子一年多沒見面了,就是要睡好點的床。”

“那您呢?”小嘎子問。

“我沒關系,你們把這些磚挑到我那兒去,把這門板也抬過去,給我搭一個臨時床。”

秦石山立即阻止道:“這不行,劉大媽,您這么大年紀,不能睡那種床,還是讓我們年輕人睡。”

“別爭了,聽我的。”劉大媽說著,親自動手拆下剛剛搬上去的床板。

秦石山想說什么,譚小牛擺了擺手,說:“別爭了,聽劉大媽的吧。”

小嘎子、大成子這才抬起門板往劉大媽房間里去,一會兒又把劉大媽房間里的那張大床抬進了小倉庫。

秦石山按照其他家屬來隊的習慣,對大家說:“大伙兒,今天晚上都到我這兒吃晚飯,還是老規矩,米飯自帶,我這兒供酒供菜。”

小嘎子說:“可你這兒連個鍋子、碗筷都沒有?”

“沒關系,大家湊,這也是老規矩。”不等秦石山答話,譚小牛接過小嘎子的話說。

大成子說:“我拿鍋子來。”

洪寬說:“我有碗、筷。”

羅方生說:“我那兒還有一塊臘肉。”

小嘎子高興地說:“好咧,晚上有好的吃了。”

9

下了班,譚小牛等十來個人早早地就來到倉庫門前,只見倉庫門前的臺階上,擺著幾只用空包裝箱拼裝的桌子,桌面上擺放著幾大碗菜,有肉,有魚,有蔬菜,女主人萬朵花忙前忙后,洗菜、切菜、炒菜,男主人秦石山則忙著擺碗筷,開啤酒。

菜上齊了,秦石山給每個人面前放了一瓶已經打開蓋子的啤酒和一個空碗。

譚小牛見差不多了,說:“好,請秦石山和萬朵花兩口子入席。”并叫大家讓出主人的位置。不一會兒,秦石山與萬朵花從屋里走了出來。人們將他倆迎到主人的位置上,站好后,譚小牛莊重地宣布:“現在我宣布,秦石山老婆萬朵花歡迎晚宴現在開始。”接下來便是一陣熱烈的掌聲。

“大家把碗中的酒倒滿,為秦石山和萬朵花入洞房干杯。”譚小牛說完,一仰脖,把一碗酒喝了個底朝天。其他人仿照譚小牛也將碗中的酒干了。隨后,一個一個地都主動走到秦石山、萬朵花跟前敬酒。

秦石山見大家都向自己倆口子敬酒,便端著酒碗喊道:“慢點,各位兄弟,等我敬了你們的酒以后,你們再來與我喝。”說完,便與萬朵花一同各端起一碗酒,動情地說道:“各位兄弟,今天是我老婆萬朵花來隊后我們第一次同房,感謝各位的幫助,來,我們倆口子敬各位一碗酒。”說完,把一碗酒干了,萬朵花只喝了一口,就不敢往下喝,秦石山接過萬朵花手中的酒,也一口干了,其他人見主人把酒都干了,也干了碗中的酒。接著,萬朵花走到每個人跟前,給每個人夾了菜。

小嘎子高興地喊道:“嫂子給夾的菜,就是好吃。”

大成子說:“哎,哎,各位,讓我們每人單獨敬萬老師一下,好嗎?”

“不行,不行,我不會喝酒,喝一點就會醉。”萬朵花推辭說。

秦石山知道妻子不會喝酒,見大家把妻子當成喝酒的了,但又不得不喝,于是便主動站出來擋酒,說:“兄弟們,我老婆的酒我來代。”

大成子說:“那不行,萬老師必須得喝。”

譚小牛見狀,制止道:“好了,好了,大家別鬧了,我們都是過來人,一會兒他們兩口子還要同房,喝醉了不好辦事。”

譚小牛的話引起一陣哄笑。

正在大家開心的時候,何總走了過來。

“哎喲,什么事,這么開心。”何總微笑著跟大家打招呼。

大家見何總過來了,都止住笑。有人甚至把吃到嘴里的菜吐出來,呆呆地看著何總。

何總見大家因為自己的到來不吃不喝,便接過小嘎子手中的碗,繼續微笑著對大家說:“來,我敬大家一碗酒。”

秦石山站出來,對何總說:“何總,我老婆來隊了,大家在一起熱鬧熱鬧。”

何總收起笑容裝著嚴肅地說:“石山呀,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老婆來了,也不告訴我一下,讓我也與大家一起,熱鬧熱鬧。”

秦石山心里非常明白,他何總這是在裝蒜,那天,自己還為這事向他請過假,他不但不批假,還拿大道理訓斥了自己一番。不過,秦石山不想戳穿他,得給他留點面子,于是便說:“哪能麻煩您何總。”

“這有什么麻煩的,大家都是兄弟嘛。”何總說完,再一次端起酒碗,說:“來,大家喝酒。”

大家見何總喝了碗中的酒,也只得喝了一口。

“這就對了嘛。”何總轉過身對秦石山說:“石山,我單獨敬你們兩口子一碗酒。”

秦石山說:“何總,這還勞駕你,多不好意思。”

何總說:“石山呀,如果我過去有對不住你的地方,請你多包涵。”

何總不說,秦石山似乎已經忘記,一年前,他請假回家與萬朵花結婚,說好是一個月的假期,可是,天有不測風云,秦石山回到家里按照計算好的時間,確定在回家的第5天舉行婚禮,可等到結婚前的一天晚上,母親突然患急病住院。秦石山只得將婚期推遲,在醫院陪護母親。等到母親出院時,時間已過去了22天。為了把婚禮辦得妥貼一些,秦石山給何總打了個電話,請求延長10天假期,他以為何總一定會同意,然而沒想到的是,何總不但不同意,還叫他提前3天歸隊。秦石山一聽何總這話,立即傻了,他好說歹說,請求何總務必再寬限幾天,可何總就是不同意。他放下電話屈指算了一下,提前3天歸隊,就意味著只有27天假期,按27天假期算,那剩下的只有4天時間,照農村里的規矩,怎么的也忙不過來。秦石山再一次撥通了何總的電話,何總還是那句話:“不行,說好提前3天歸隊,就提前3天歸隊,一天也不能耽誤,否則,除了不發放你假期的工資,還要另外扣除你一個月的月薪,要不就除名。”秦石山無奈地搖搖頭,只得緊趕慢趕,在歸隊前的第3天把婚事辦了。婚后第3天還沒體會到新婚快樂的秦石山,就被何總一個又一個電話催著。無奈之下,秦石山只得告別新婚的妻子和重病初愈的母親匆匆踏上歸隊的列車。回到大風嶺后,秦石山夜不能寐,深深地思念著新婚的妻子。想著與妻子行魚水之歡的那點事,想著想著,恨不能插上翅膀飛到妻子身邊。為此秦石山又幾次找到何總,請求批假回家看望母親,當然,秦石山說看望母親,那只是一個方面,更重要的一個方面是回去與新婚的妻子歡聚。可何總一點人情味都沒有,一天假也不批。秦石山每每想到這事,氣就不打一處來,可又無處發泄。

現在何總舊事重提,本來已經忘卻了這事的秦石山又勾起了對往事的回憶,但他卻大度地說:“沒什么,沒什么,何總,您不是說了嗎,個人的事再大也是小事,集體的事再小也是大事,比起國家重點項目施工這件事,我那事是小事。”

何總說:“你不記恨我就好。”

秦石山說:“哪能呢。”

何總見大家酒興正濃,便趁機將秦石山拉到一邊,悄悄地問道:“住的地方弄好了嗎?”

“弄好了。”秦石山答道。

“這山溝里條件差,將就點,你要對老婆解釋清楚。”

“沒關系,這個道理她懂。”

“那行,我看看你的房間吧。”何總說著便鉆進倉庫里面認真地看了起來,見整個房間雖缺東缺西,但收拾的還是干干凈凈、利利索索。他一邊看一邊說:“嗯,不錯,不錯。”停了一下接著又說道:“好啦,我走了,祝你們夫妻快樂。”說完便走了出去。

10

晚飯吃到九點多鐘,小嘎子他們擁著秦石山和萬朵花進到屋里,還要鬧騰,譚小牛見狀,說道:“好啦好啦,別鬧了,人家要睡覺了。”

洪寬說:“對,對,久別勝新婚。他們夫妻倆一年多沒見面了,萬老師來這兒雖有幾天,可幾天來都沒機會同房,大家理解一點。”

“什么久別勝新婚,人家本來就是新婚嘛,而且是新婚不到三天就分別了。俗話說,春宵一刻值千金。現在雖不是春宵。但對于人家石山和萬老師,那可是勝過春宵好幾倍。走走走,別在這兒耽誤人家的時間。”譚小牛說完站了起來,接著對秦石山和萬朵花說:“石山,萬老師,你們抓緊吧。”然后向外走去。

小嘎子跟在譚小牛后面,走到門口,又回過頭向秦石山做了個鬼臉,其他人也紛紛離開小倉庫。

送走了譚小牛等人,秦石山回到屋里,反手將門關上,將萬朵花擁進懷中,輕柔地說:“花花,想死我了。”說著就要抱著萬朵花上床。萬朵花嬌嗔地說道:“看你急的,今晚反正是你的人了,別著急嘛,你去洗洗,我也洗洗。”

“還要洗洗呀,不洗不行嗎?”

“不行,要講究衛生,我已經幾天沒洗澡了。你也幾天沒洗了吧?”

“可這沒有洗澡間,更沒有熱水啊。”

“熱水我早就準備好了,正在外面的灶上溫著呢,你去看看。只是沒有洗澡間,不過那也沒關系,我們把門栓上就用桶盛水在門里邊洗吧,洗的水就流到外面。”

“好吧。”

萬朵花說著,脫去上衣,突然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嚇得萬朵花把剛剛脫掉的衣服又迅速穿上。

“石山哥,石山哥,快開門。”門外傳來小嘎子的聲音。

“是小嘎子?”秦石山說。

“小嘎子?這么晚了小嘎子來干什么?”萬朵花疑惑地問道。

“可能是有什么東西落在我們屋子里了。”秦石山估摸著說。

“還不快去開門。”萬朵花對丈夫催促道。

“哎!”秦石山答應著把門打開。“小嘎子?你這么晚來干什么?”

“噢,何總叫你過去一下。”小嘎子答道。

“何總叫我?”秦石山眨巴眨巴眼,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何總叫你。”

“這么晚了,何總叫我干什么呢?”秦石山問道。

“我也不知道。”

“那就快去吧。”萬朵花一旁又催促道。

“好、好,我馬上去。”秦石山答應著。

秦石山跟著小嘎子向何總的宿舍走去。不一會兒,他們便來到何總宿舍門口,小嘎子說:“你進去吧,我走了。”說完便消失在夜色中。

秦石山舉手敲了敲何總的門,只聽里面傳來何總的聲音:“誰呀?”

“是我,秦石山。”

“進來吧。”

秦石山推開門,進到屋里,只見何總對面還坐著一個女人,那女人看上去40多歲,一身農村婦女的打扮。

秦石山朝那婦女點頭笑了一下,然后對著何總說:“何總,你找我有事。”

“對,我找你有事。走,到辦公室說去。”何總說著,便對那女人說:“我出去一下就回來。”不等那女人回答,便打開門走出房間,秦石山緊跟著也走了出來。

秦石山跟著何總進了副總經理辦公室。不想辦公室里也坐著一個女人,不過這個女人只有20多歲,打扮挺時尚的。

何總指著秦石山對那女人說:“今天晚上,你就跟他的女人睡。”

“什么,我從鎮里跑到你這兒,你竟然讓我跟一個陌生的女人睡在一起?我不,我要……”那女人說著,拿眼瞟了一眼秦石山,臉紅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了常態。繼續說道:“我要跟你睡。”

“今天晚上不行。”

“為什么?”

“這不,她也來了。”

“我不管,我就是要跟你住在一起。”

何總看了看站在一旁傻乎乎的秦石山,揮了揮手,說:“你先出去一下。”

秦石山還沒反應過來,他在想著何總前面說過的那句“你就跟他的女人睡”的話。

何總見秦石山站著沒動,吼道:“還不快滾出去。”秦石山被何總這么一吼,才反應過來,連忙轉身向門外走去,何總見狀,又吼道:“回來。”秦石山聽到叫自己“回來”,便又停住腳步,回轉身問道:“何總?”

“你在外面等著。”

“好。”

何總等秦石山走出門去,親自將門關上,才又對那女人說:“我的小姑奶奶,你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她來了你也來。今天晚上,我怎么也不能跟你在一起,我得應付她。”

“我不管,我就要你跟我睡一起。”

“別鬧了,以后我補上行不行。”

“我不嘛。”那女人一副嬌態。

何總走向前,摟著那年輕女人,并在她頭上吻了一下,說:“我的小寶貝,今天聽我的一回,好嗎?”然后從懷里掏出一把錢遞給女人。

女人接過錢,放在嘴上吻了一下,說:“好吧,不過,你得安排我一個人住,我不喜歡與別的不熟悉的女人睡在一個床上。而且……而且上半夜,你歸我,下半夜你歸她。”

“這、這不行,她要發現我跟別的女人在一起,還不把我吃了。”

“你就不怕我把你吃了。”

“她可會跟我玩命,也會跟你玩命,你年紀輕輕的,值得與她玩命嗎?”

那女人想了一下,說:“那好吧,今天就答應你,但我一定要一個人睡,而且你要陪我一個小時。”

何總想了想,說:“好、好,我答應你。”那女人見何總答應了自己的要求,便雙手勾著何總的脖子,在何總臉上吻了一下,才放過他。

何總走出門,對還站在外面等著的秦石山說:“石山,你今天晚上還是睡大工棚去,讓你老婆與劉大媽睡一起。”

“什么?”不知是秦石山沒聽清還是聽清了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何總以為秦石山真的沒聽清自己的話,又把剛才說的話重復一遍。

這一回,秦石山聽得真真切切,沒等何總說完便急了,說:“何總,不應該是這樣的啊!”

“什么應該不應該的,我說的都是應該的。”

“我們把那個倉庫收拾了一天,才把它收拾利索。”

“這有什么關系,我計你的工就是了。”

“可我一年多沒有與老婆在一起了,你就……”秦石山可憐兮兮的哀求地說。

“明天晚上你們吧,早一天、晚一天有什么關系。”

“我老婆已經來了幾天,再過兩天,假期到了,就要回家了,她千里迢迢來一趟多不容易啊!”

“回家就回家唄,這有什么了不起。”

“何總,可能我老婆已經睡著了。”

“那就叫醒她,讓她起來。”

“何總,您不能這樣對待我們倆口子啊。”秦石山近乎哀求道。

何總聽到秦石山說出這種話,馬上把臉拉得老長,說:“別給臉不要臉,那倉庫是誰的?你知道嗎?你們收拾倉庫要在那里睡覺,跟誰說了?經過誰的批準?哼,我沒說你們,已經很給你們面子了。”

“這……”

“這什么,秦石山,你要想明白點。”

“看在我辛辛苦苦為你打工四個年頭的份上,今晚給我們夫妻一個機會吧。”

“少啰嗦,十分鐘之內我要進房。”何總說完揚長而去,丟下秦石山一個人傻傻地站在那里。

11

秦石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倉庫門口的,他站在倉庫門口站了半天,也沒想好怎么開口向妻子。腦袋就像一桶漿糊似的,不知道問題到底出在哪里。

萬朵花聽到門外有腳步聲,卻又沒敲門,估計是自己的丈夫,但又不敢冒然開門,便在里面問道:“石山,是你嗎?“

秦石山才如夢初醒,他想起何總說的十分鐘要來的話,便說:“是我,快開門。“

萬朵花以為丈夫盼著上床盼得心焦了,笑著說:“看把你急的,反正今晚整個晚上都交給你了。”說著把門打開。

“快,穿上衣服到劉大媽那兒去睡。”

“什么?什么?你說什么?”

“我說你快穿上衣服到劉大媽那兒去睡。”

“你這是什么意思,今晚我們不睡在一起了?”萬朵花眨巴眨巴眼睛,莫名其妙地問道。

“不能睡在一起了。”秦石山哭喪著臉,一屁股坐在床沿上,雙手捧著腦袋。

“這是為什么啊?”萬朵花哭了。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秦石山說完這句話再也不吭聲,就這么傻傻地坐著。

“這到底是為什么啊?我們把這里的一切收拾得好好的,怎么說把我們趕走就把我們趕走。”萬朵花見丈夫不說話,便跑到丈夫跟前,抓住丈夫的肩膀,使勁地搖晃著,大聲地哭喊道:“你說啊,你倒說話啊。”

秦石山“嗵”的一下站起來,說:“你叫我說什么呢,誰叫我們是打工的,打工的低人一等,打工的就要受人欺負。”

萬朵花還在云里霧里,她一邊不甘心地穿衣服,一邊硬著脖子吼道:“打工的怎么啦,打工的也是人,打工的也有七情六欲,打工的兩口子也要同居、同床呀。”

正在這時,外面傳來了敲門聲。

秦石山向萬朵花催促道:“你快點吧,他們來了。”

“誰來了,我們在這兒好好的,憑什么叫我們走,告訴他們,我不走。”萬朵花來了勁。

何總在門外喊道:“秦石山,你快開門。”

“哎,來啦,來啦。”秦石山走到門口,見萬朵花衣服還沒穿好,便呶呶嘴,示意她快一點。

“秦石山,你干嗎呀,我可告訴你,你放明白點。”何總又催促道。

秦石山見萬朵花把衣服穿好了,才把門打開,并賠著笑臉說:“對不起,對不起,我老婆她、她……”

“你老婆不愿意走?”昏暗的燈光下,只見何總陰沉著臉。

“哪能呢,她睡得正香,我把她喊醒,她還在朦朧中,沒反應過來,動作慢了一點。”

“那還差不多,我說呢,她怎么會有這個膽量拒絕不走。”何總說完回過頭朝外面喊了一聲:“進來吧。”不一會兒,那個年輕女人一步三搖地走了進來。

“哎喲,這都什么地方呀,像個狗窩似的。”那女人說著將手捂著鼻子。

萬朵花說:“對對對,這里就是個狗窩,你們可不能在這里住。”停了一下,又說道:“這屋子里還有耗子。”

“什么,這屋子里還有耗子。”那女人嚇得后退了一步。

“是啊,這屋子里耗子可多了。”萬朵花進一步嚇唬道。

何總立即對那女人說道:“你別聽她瞎說,這里哪有什么耗子。”

萬朵花還想說什么,何總板著臉威脅道:“你還敢胡說八道。”

秦石山立即接過話題:“對對對,她是胡說八道的。”

萬朵花爭辯道:“我沒胡說八道。”并且還想往下說什么。

秦石山走到萬朵花跟前悄悄地說:“求求你了,別說了,我們斗不過人家,快走吧。”然后一手從萬朵花手中接過塞滿衣服的提袋。一手拉著萬朵花往外走,當走過何總和那女人面前時,連忙賠著笑臉說道:“對不起,對不起,我們走了,你們睡吧。”何總咬著牙,悄悄地說道:“快滾。”

秦石山兩口子走了很遠,還聽見那女人在數落:“這他媽的是人住的地方嗎?你既然叫我來,就不要叫她來。叫了她來,就不要叫我來。”

只聽何總說道:“我的姑奶奶,我哪知道那個黃臉婆會來。別鬧了好不好,將就對付一夜,等明天我把她哄走了,你就睡我那兒去。”

“你讓我一個人睡這兒,我怕呀。”

“沒關系,我陪你一個小時,等你睡著了我才走好嗎?”

“她那兒你怎么交代?”

“我說到工地上看望加夜班的人去了。”

“你呀,鬼精。”

“這不都因為你嗎?”

已經走進黑暗中的萬朵花聽到這里,鼻子里“哼”了一聲,說道:“這都什么玩藝,我們作古正經的夫妻沒地方睡覺,他們偷雞摸狗的一個不夠,還要找兩個,真是的。”

“算了,別說了,端了人家的碗,就要屬人家管,人家是我的老板,我不聽他的能行嗎?”

12

太陽出來很高了,小倉庫的門緊閉著,小嘎子以為秦石山兩口子還在睡懶覺,“真不像話。”小嘎子玩笑地想。他想把秦石山兩口子從美夢中鬧醒,便走到倉庫門口,舉起拳頭,正要敲門,不想遠處傳來一聲呼喊:“小嘎子,你要干什么?”小嘎子回頭一看,驚呼道:“嗯,石山哥,你起來了,我以為你們兩口子還在做美夢呢。怎么樣,昨晚快活銷魂吧。”

“你個小屁孩,懂得什么叫快活銷魂。”

“嘖、嘖、嘖,你以為你比我大多少。”

“我至少比你大十幾歲。”

“算了吧,大十幾歲有什么用,大十幾歲不也才剛剛接觸女人。”

“你不是……”

正在這時,倉庫門開了,里面走出那個女人。那女人伸伸懶腰,打個哈欠,看到秦石山和小嘎子,吼道:“吵什么,吵什么。還讓人睡覺不。”

小嘎子一看,驚呆了,他看了看那女人,又看了看秦石山,一時間竟驚訝得合不攏嘴。

秦石山見吵醒了那女人,嚇得掉轉身就走,小嘎子連忙叫住他,并追了上去,說:“石山哥,這、這是怎么回事,難道你、你……”

秦石山耷拉著腦袋,也不吭聲。

“嫂子呢?”

秦石山還是不吭聲。

小嘎子有些疑惑又有些氣憤地說:“秦石山,你抬起頭來,看著我的眼睛。”

秦石山抬起頭,看著小嘎子。

小嘎子接著說:“秦石山,你是不是把嫂子趕走了,從哪兒弄來這么個小妖精,難道你……哼”小嘎子說完,還在鼻子里哼了一聲。

正在這時,大成子從這兒路過,看見秦石山和小嘎子站在倉庫不遠處說話,老遠就笑著招呼道:“怎么樣,石山,這一晚快活夠了吧。今天還能上工嗎?”

小嘎子見大成子過來了,便抓著秦石山向大成子跟前走去。

等秦石山和小嘎子走到跟前,大成子看見秦石山拉長著臉,一聲不吭,小嘎子氣咻咻地,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便問道:“這是怎么啦?”

“你問他吧。”小嘎子指著秦石山對大成子說。

“我……”秦石山張了張嘴,還是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昨天我們走時不是好好的嗎?”

“你不說,是吧,你不說我來說。”小嘎子正要說話,秦石山長嘆一聲:“別說了。”說完,便蹲在地上,雙手捧著頭。

大成子見狀,估計這其中一定有事,便向蹲在一旁的秦石山問道:“萬老師呢?”

“被他趕走了,另外招來個什么小妖精,快活了一夜。”小嘎子氣憤地說

大成子向秦石山問道,“是這樣的嗎?”見秦石山不吭聲,又對小嘎子說:“你別胡說八道,石山可不是那種人。”

小嘎子見大成子不相信,說:“你不相信,走,我們現在就進倉庫看看去。”說完拉著大成子就走。

秦石山“嗵”的一下站了起來,吼道:“別去了,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大成子問道。

“唉。”秦石山再一次長嘆一聲,然后把昨晚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向大成和小嘎子全部說了出來。

小嘎子吃驚地問道:“這么說,你還是沒與嫂子睡在一塊。”

秦石山哭喪著臉,點了點頭。

大成子聽了秦石山的訴說,氣得嘴唇哆嗦著,半天沒說出一句話。小嘎子看著大成子不說話,問道:“大成子,你說這叫什么事兒啊?!”拽著大成子的胳膊搖了又搖。

大成子仰天長嘆一聲,說:“是啊!這叫什么事啊。難道就允許有錢的養大包小,就不允許我們打工的夫妻睡覺啊。”

秦石山說:“別說了,誰叫我們是打工的。”接下來還想說什么,見何總由遠而近地向自己這邊走來,連忙制止大成子和小嘎子:“別說了,別說了,都是我運氣不好。”并用眼神向大成子和小嘎子示意說何總從后面走來了。

小嘎子沒理會秦石山的意思,繼續往下說:“我說了怎么的,難道有錢人就是人,家花野花一起摘,我們沒錢人,一朵家花還不能摘,和自己的妻子睡覺還要被攆得到處走。“

何總走到小嘎子后邊,聽到小嘎子說出這種話,不知頭不知尾,問道:“小嘎子,誰被攆著到處走?”

小嘎子嚇了一大跳,以為自己說的話被何總聽到了,張開嘴巴,半天也合不攏。

秦石山連忙賠著笑臉說:“何總,小嘎子沒心沒肺,瞎說的。”

大成子則冷笑著說:“何總,小嘎子說,昨天晚上秦石山倆口子被一條瘋狗攆得到處走。”

何總不知道大成子是說自己的,說:“喔,是這樣的嗎?”邊說邊走了過去。

秦石山見何總走遠了,嘆口氣說:“算了,這都是命,我認了。”這時萬朵花走了過來,說:“什么命不命的,我就不相信有錢人的命總是好,沒錢人的命總是差,今天晚上我們到鎮上去住賓館,看誰還敢趕我們。”

“對、對、對,你們今天晚上到鎮上去住賓館。”大成子說。

“是呀,都這么些天了,你和嫂子還沒住在一起,嫂子明天就要走了,怎么的今天晚上也要快活快活。”小嘎子說。

“好,就這么定。”萬朵花斬釘截鐵地說。

13

“到底住哪兒呢?我們轉了一個下午了,你還沒定下來。”秦石山跟在妻子后面,小聲地說。

“著什么急呀,這不在找嗎?”

“這都找了六家賓館了,價位高的不住,價位太低的也不住,你到底要住什么樣的賓館啊?”

“你少啰嗦,我這還不是為了節省幾個錢嘛,但又不想住得太差。”

秦石山不再吭聲,他心里想,妻子是對的。

“進這里看看。”萬朵花指著一家叫“天樂”的小賓館對秦石山說。秦石山立即說:“好、好、好。”說著就往里面走。萬朵花連忙拉住他的胳膊,說:“你在外面等著,我登記好了你再進去。”

“為什么?”

“你不是沒帶身份證嗎?”

“哦,對對對。”秦石山恍然大悟,連忙說:“還是老婆想的對。”

萬朵花走進賓館的大門,一眼就把賓館的大堂盡收眼底。這個不到30平米的大堂極為簡陋,嚴格地說,這算不上什么大堂,實際上就是一個住宿登記處。萬朵花也不管這些,直接走近登記處,登記處的柜臺里面坐著一位看上去20多歲的女孩,正在玩手機。那女孩見有人來,頭也不抬地問道:“要住宿嗎?”

“我先看看。”萬朵花盯著價格牌看,一邊裝做漫不經心的樣子答道。

萬朵花見價目牌上標的單間的價格只要100元錢,而且有熱水、電視機、空調、衛生間,還是大床,心里想,條件不錯,就這里了。便對里面的服務員說:“來,訂一個單間。”

“身份證?”服務員還是沒有抬頭。

萬朵花掏出自己的身份證遞了過去,那女孩又說:“押金300元。”還是沒有抬頭。

萬朵花掏出300元現金遞上去,說:“給,300元。”這時,那女孩才抬起頭,收了300元錢,開出了押金單,又將萬朵花的身份證與萬朵花本人進行核對后才進行登記,登記完畢,把房門的鑰匙遞給萬朵花,說:“404”,然后朝墻跟一堆熱水瓶呶呶嘴,說:“自己拿一壺開水。”說完又忙著玩手機。

萬朵花很自覺地拿起一個裝滿開水的暖水瓶。轉過身向站在門外的丈夫使了個眼色。秦石山見妻子示意自己進賓館,便躡手躡腳地進了賓館,悄悄地跟在萬朵花后面往里走。他以為那女孩玩手機沒看見他,正在慶幸時,卻聽見從那女孩的嘴里發出一個聲音:“本賓館嚴禁賣淫嫖娼。”聲音不大,卻把秦石山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走在前面的萬朵花見丈夫嚇得站了下來,便故意大聲說:“老公,快來呀。”秦石山對著正在玩手機的女孩點了點頭,“嘿嘿”地笑了一下,才往里面走。

萬朵花打開房門,自己先進去,等秦石山進了門后才把門一關,然后迫不及待地抱住秦石山,說:“這一下,誰也不能打擾我們了。”說完便立即幫助秦石山脫衣服。秦石山躲開萬朵花的手,說:“我自己來。”萬朵花撇了一下嘴巴,說;“喲喲喲,還怕羞呢,行,你自己來,我也自己來。”說完,便自顧自地脫掉自己的衣服,露出那美麗的胴體。就在秦石山急著要行云雨之歡時,萬朵花突然想起自己又一天沒洗澡了,便說:“別著急,我們都先洗洗澡吧。”

秦石山松開手,蹶著嘴,說:“還那么洋講究,我實在是等不及了,熬得難受啊!”

萬朵花嗔怪地看了一眼丈夫,說:“你以為我不難受。唉,我也是等不及了,但既然現在在一起,誰也不會干擾我們了,又何必在乎這一時半刻的,等我們兩個人都洗了澡,再干干凈凈地上床,把以前的損失補回來。”

秦石山本來就是個厚道人,又是個怕老婆的主兒,聽到萬朵花這么一說,雖然心里老大的不情愿,但嘴上卻說:“好、好,聽老婆大人的。”

萬朵花在秦石山臉上親了一口,笑著說:“這就對了,乖,再耐心等一會兒。”說完便進入了衛生間。

秦石山見萬朵花進了衛生間,心里癢癢的。他聽人說,兩口子上床前洗個鴛鴦澡,更有情調,于是緊跟著也進了衛生間。不想推開門一看,衛生間特別小,只能容納一個人。萬朵花見秦石山要進衛生間,苦笑著說:“這里面太窄了。”秦石山一看沒辦法,只得悻悻地退了出來。等到萬朵花洗完一出來,秦石山就匆匆走進去,三下兩下就將身子洗完了,連水珠都沒擦干凈,便急不可待地走了出來。

“老婆,我們終于可以同床共枕,快活快活,享受享受了。”秦石山抱著萬朵花說著粗獷而又溫存的話。然而正在欲罷不能的關鍵時刻,“咚、咚、咚。”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正在聚精會神、一門心思享受男歡女愛的秦石山和萬朵花以為自己聽錯了。壓根沒把敲門聲當一回事,直到門外傳來第二遍敲門聲,并伴隨嚴厲的吼叫聲時,兩個人才同時一驚,嚇出一聲冷汗,前面所做的一切都付之東流,替而代之的是男的疲軟,女的顫栗。正當兩個人不知所措時,門外傳來第三次急促的敲門聲和嚴厲的呵斥聲:“快開門,再不開門,我們就要踹門了。”敲門聲和吼叫聲驚醒了整個樓層的旅客,一些人甚至披著衣服,來到404房的門口看熱鬧,秦石山聽出了外面的嘈雜聲,害怕極了,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事。倒是萬朵花漸漸地鎮靜下來,一邊穿衣服一邊對著門外問道:“什么事呀?”

“少啰嗦!”門外一個人話音未落,門就被踹開,“媽呀!”把萬朵花嚇得驚叫了一聲,已經提上的褲子又掉了下來,秦石山則躲在被子里瑟瑟發抖。

進來的是一男一女兩個警察,后面還跟著兩個保安,兩個警察先是亮出了警察證。接著那個男警察說:“有人舉報你們賣淫嫖娼。”

“什么,我們賣淫嫖娼?你們弄錯了吧。我們可是合法夫妻。”萬朵花理直氣壯地說,躲在被子里的秦石山也從被子里探出頭,結結巴巴地說:“是、是的,我們是兩口子。”

男警察對女警察和兩個保安吩咐道:“帶走,分別問話。”然后對著秦石山吼道:“快起來,穿好衣服跟我們走。”

“走就走,怕什么,兩口子還不能睡在一起?”萬朵花穿好衣服跟著那個女警官和一名保安走了出去,接著,秦石山也跟著那個男警官和另一名保安走了出去。當他們走出房門跨過走廊時,圍觀的人們都投以鄙視的目光看著他們,有人甚至悄悄地發出不屑的議論:“一對狗男女。……”

秦石山和萬朵花雙雙被帶進鎮里的派出所,并被分開關起來問話。

男警官問秦石山:“身份證?”

“沒、沒帶。”秦石山結結巴巴地答道。

“沒帶身份證?哼。”男警官接著又說道:“那女人叫什么名字,是你什么人?”“那是我老婆,叫萬朵花!”

“你說那女人是你的老婆,你有什么證明,如果拿不出足夠的證據來證明,那就視同嫖娼。對于嫖娼者,按治安管理處罰條例要處以5000元的罰款。你帶錢來了嗎?”

“我沒有那么多錢,可她的確是我老婆。一年前,我們才結的婚,婚后三天,我就離開她來到這兒修高速鐵路。”

“誰可以證明?”

“我們何總,還有譚小牛、大成子、小嘎子。”

“有他們的電話嗎?”

“有、有。”秦石山接著說出了何總和譚小牛的電話。

那警官便按照秦石山提供的電話號碼,先是給何總撥了一個電話,接著又給譚小牛撥了電話:“喂,譚小牛嗎?好,你朋友秦石山在鎮上嫖娼,罰款5000元,你趕緊帶錢來贖人吧。”說完便掛了電話,走了出去。

秦石山一聽急了,對著警官的背影,大聲地嚷嚷道:“警官,你怎么能這樣呢?我沒有嫖娼啊。”

這一次,秦石山又被推到了風口浪尖,工地上,秦石山嫖娼的事不脛而走,被傳得沸沸揚揚。

在另一個審訊室,女警官向萬朵花說道:“你說你是那個男人的妻子,拿證據來。”

“什么證據?”萬朵花問。

“結婚證。”

“什么結婚證?如果沒有呢?”

“沒有就視同賣淫,交5000元罰款。”

“你胡說八道,你她娘的兩口子出來住賓館還帶結婚證。”

“你還敢罵人?”女警官氣得杏眼圓睜。

“我罵你怎么啦,我還要告你。”

“你沒有結婚證,找兩個以上證明也行。”

“找不到,就是找得到我也不找。”

那女警官一拍桌子,吼道:“既無物證,也無人證,罰款5000元。”

“呸,作夢吧。我一分錢也不會出。我告訴你,弄毛了我,我告你誣陷罪、敲詐勒索罪、索賄罪。”

“你、你……“那女警官氣得沖出門,反手將門“砰”的一聲關上。

第二天早上,譚小牛、大成子、小嘎子等幾個人匆匆趕到鎮派出所,證實了秦石山和萬朵花就是夫妻。秦石山兩口子才得以放回。當他們各自走出被關押的小房子,在派出所的大門口相遇并相視的那一刻,百感交集,一股說不出來的滋味涌上心頭,兩個人都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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