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晶
(中國傳媒大學 藝術研究院,北京 100000)
“色彩是從原始時代就存在的概念,是原始的無色光線極其相對物無色彩黑暗的產兒[1]。”原始人評著自覺的發現,已會利用自然的石質、炭灰、骨頭、赤鐵礦石等物質。
在安第斯山區發現一些神廟的墻壁上有壁畫,顏色有紅、白、黃10余種,無名畫家們用寫實的手法描繪了人物、舞動、植物以及戰爭、祭祀、日常生活和生產的畫面,這證明在原始文明時期,印第安人就崇尚絢麗多彩的顏色。瑪雅人的繪畫多以裝飾房屋墻壁的壁畫,使用的顏色多種多樣,紅、黃、藍、白、黑、灰、棕等,顏料來自植物和礦物,繪畫手法完全是寫實的,內容豐富多彩,有神話故事、祭祀典禮、戰爭場景、海邊漁村生活、迎接賓客等。瑪雅人的濕壁畫采用了多種礦物顏料,有豐富的色彩。它不注意立體感,但場面富有生活氣息,動態表現很自由。面部總是側面的,表現出各種不同的表情。博南帕克建筑物中的濕壁畫是瑪雅地區最完整的壁畫。危地馬拉高原地區的北部山區發現的彩繪陶器,也是用濕壁畫的方法來裝飾的。此外黑色在古代拉美藝術中應用很廣,在阿茲特克一書中畫工們就用黑墨水創造萬物,原始壁畫中更有黑色線條勾畫的圖案,在印加帝國建立時期,藝術樣式主要有蒂亞瓦納科樣式。它有其獨特的圖案、陶器樣式、色彩程式、紡織紋樣。在玻利維亞,蒂亞瓦納科建筑的典型是長方形階梯金字塔。這一地區最大的石紀念碑是巨大的太陽門,上面刻有怪誕的半人半神的石刻和類似掛毯的圖案。蒂亞瓦納科的陶器用黑、白色在紅色底子上繪制,這一文化的傳播十分廣泛而迅速,影響了高原和沿海地區。
在古代,羽毛飾品是拉丁美洲文化特有的工藝品,它們色彩美麗、光澤絢爛,有大紅、深藍、明黃、黑、白等各類色彩,而且這些顏色純正飽滿,有羽冠、相當耳墜的羽垂、羽飾弓箭,在一件公元前1000年印加人用羽毛裝飾的棉布上,我們依然可以看出色澤鮮艷的羽毛飾品,出了羽毛,還有風格獨特、色彩艷麗的染織工藝,而他們使用的染料,都取自天然原料制成,用他們在各種布料上染出五顏六色的圖案。
到20世紀20年代興起墨西哥壁畫運動,它以復興民族藝術,繼承和發揚印第安藝術,其中最杰出的代表是里維拉,他的壁畫主題深刻,感情飽滿,造型鮮明,色塊明快,富有濃郁的印第安民族特色,在《墨西哥歷史》這幅壁畫中,描繪了20世紀40年代以前的墨西哥歷史,涉及瑪雅、阿茲特克燦爛的古代文明,殖民者到達美洲對印第安人的屠殺掠奪等,壁畫有濃郁的色彩、強烈的明暗對比、結實而富有雕塑感的形體,成為墨西哥壁畫的藝術瑰寶。
沃爾特賽勒斯繼承了這種色塊清晰、色彩鮮艷的藝術特征,在他的電影中賦予更加深刻的色彩意義。在《中央車站》中,影片的主要色調是土黃色,與“尋找家園,尋找父親”的主題相契合,土黃色是印第安原始藝術中的色彩基調,它代表著大地、家園,在《殖民者屠殺阿茲特克人》《馬琳奇站在科爾特斯身邊接受阿茲特克人送來的禮物》兩幅畫中土黃色都是底色。影片《中央車站》前半段,約書亞失去母親一個人在車站流浪,影片用大量灰黑等飽和度低的色彩表現約書亞的孤獨無依,朵拉為把約書亞賣給人販子后悔不已,尋回約書亞后帶著他尋找遠在異鄉的父親,巴士到巴納莫,沃爾特設計空鏡頭,占畫面大部分的是巴西內陸的黃土地,加上早晨的光線的暈染,整個畫面彌漫著濃濃的鄉土氣息,預示著約書亞尋找父親初見曙光。朵拉把約書亞一個人留在巴士上決定自己返回里約熱內盧,誰知朵拉一轉身發現約書亞孤零零的趴在小飯店里,此刻空間環境變成濃重的黃色,桌子、椅子,桌布、甚至墻壁上也是暖暖的黃色,呈現出一種懷舊的、鄉土的、思念的氣息。這之后,朵拉決心遵守承諾帶約書亞找到父親,找到約書亞父親所在的地方邦吉蘇時,畫面使用大全景,大片大片的黃色撲面而來,黃色的土地和白色的床單相得益彰,風吹動起純白色的床單賦予畫面以動感,正如約書亞充滿希望,熱切渴望見到父親的內心。然而這并不是他父親,當約書亞轉身失落的走出屋子,他走進一片金黃色的土地里,畫面中只有黑色的門框,遠處的黃色土地和約書亞小小的身影,此刻黃色象征著希望,約書亞正通向尋找家園、尋找父親的路上。第一次尋父遭遇挫折,兩人困頓饑餓,約書亞想到朵拉可以替人寫信賺錢,此刻沃爾特賽勒斯再次賦予畫面以明黃,找到兩個哥哥后,沃爾特將屋子的墻壁設置為寧靜的青綠色,雖然沒有見到父親,可是他心中有了希望,朵拉終于實現承諾。
黃色的波長較短,屬于暖色調行列,“暖色能引起觀賞者的激奮情緒,并產生近、暖和、動、膨脹等效果。黃色溫暖,所以它代表的事物是溫馨和幸福[2]。”沃爾特在《中央車站》里將黃色處理成一種接近鄉土的暖色,并且選擇在早晨或者黃昏陽光柔和的時刻,突出尋根主題。在使用色彩方面,他采用土黃色、青綠色、紅色、白色,而且色塊清晰明快,有種古樸原始美,使得畫面寧靜、干凈、質樸,富有鄉土氣息。
影片《摩托日記》來自切格瓦拉的一本回憶錄,故事圍繞切格瓦拉年輕時候與伙伴一次摩托車跨國旅行,從阿根廷到智利,從秘魯到古巴,鄉間的落后和民不聊生,各民族間的深層默契都影響著這個年輕人投向革命。影片主色調是憂郁的藍色。“藍色在光波傳達中最短,因此,它給人的感覺最寒冷,它使觀賞者產生靜穆、凄涼、和遙遠的深邃感,產生距離和暢想。它還帶有一種憂郁和沉默[3]。”《摩托日記》的藍色色調,賦予影片一種憂郁、沉思、激情的視覺風格,這是拉美大地的色彩,也是切格瓦拉目睹民不聊生,經濟蕭條的拉美的現狀后內心的沉思。拉美有著輝煌的古代文明,西方殖民者入侵后,拉美經歷了幾百革命、戰爭依然四分五裂,發展緩慢,拉美應該何去何從?歷史命運如何?經過一次跨國旅途,切格瓦拉開始思考宏大深奧的問題:人類、社會、經濟、文明、人類苦難等等,這些經歷和思考促使他終于決定投身革命。藍色正是革命激情的涌動,是思想理想的色彩載體,與影片主題相照應。《摩托日記》中除藍色的主調外還有許多色彩元素,這種色彩多是大自然本色,兩個青年人游歷了阿根廷、智利、秘魯、古巴等大半個美洲,有黛青色的山脈,碧綠的草原,白雪皚皚的山,深藍色的湖水,拉美遼闊的土地,壯美的自然風光賦予影片不同色彩。
從環境優越的布宜諾斯艾利斯到亞馬遜流域的麻風病區,切格瓦拉思想發生巨大變化,影片色彩也愈來愈深沉,如果說騎著諾頓500穿越草原、雪山、湖泊是一種激情、自由的話,那么隨著進入智利踏過沙漠中的礦山,遇見背井離鄉來礦山謀生的一對夫妻,畫面色彩愈來愈灰暗、深沉,切格瓦拉為苦難的拉美人民的不幸而震撼,內心得到深深觸動,當來到美洲的中心印加古城庫斯科的時,印加人貧困的生活讓切格瓦拉思索文明的意義,革命的火焰所有萌芽,此刻畫面上是灰色的馬丘比丘遺址,色彩的凝重也是思想的凝重,當切格瓦拉研讀關于美洲革命的書籍時候,旅途中一幅幅印加人的面貌再一次浮現腦海,此刻畫面失去色彩,只有黑白的鏡頭下苦難的身影、臉龐,沃爾特用黑白色處理這些畫面代表這些經歷在切格瓦拉心理的分量。最后深入亞馬遜河的麻風病區,切格瓦拉的革命火焰就此點燃,在所有病人醫生身穿白色衣服為格瓦拉慶祝生日的舞會上,格瓦拉發表了這樣的生日感言:經過這次旅途,我們相信,拉美國家的分裂是完全不可能的!我們心連著心,從墨西哥一直到麥哲倫海峽,所以,我會在每個國家的路上都做出我最大的努力,為了秘魯,也為了拉美的團結,我們干杯!”“黑色因為幾乎是光的全吸收,所以使人視覺感受顯得安靜神秘,而白色含全光譜色而使視覺感受顯得充實鮮明。[4]”白色是圣潔、是鮮明,代表平等和寬容,切格瓦拉在旅程結束后發表這一感言正式宣告他要走上革命的道路。
沃爾特賽勒斯成功把青年時代切格瓦拉的旅途拍出激情、青春與沉思,這與他合理設計色彩密不可分,大塊色澤鮮明的綠正是青春和激情的色彩,而主色調藍色賦予旅程深沉的思索,隨著旅途的深入,色彩愈加深沉代表切格瓦拉完成思想的轉換。
如果說《中央車站》的黃色色調是鄉土的、溫暖的,那么沃爾特賽勒斯執導的《太陽背后》的黃色就是焦慮的、暴力的,不同于《中央車站》的暖色調,《太陽背后》則選擇在烈日下拍攝,讓拉美內陸的荒原顯得焦躁、荒涼、干涸。《太陽背后》以一個男孩的視角講述兩個家庭為爭奪土地復仇流血的故事,布雷維斯家族為爭奪土地同鄰居、富裕的費雷拉家族發生了斗爭,幾個星期前,布雷維斯家最大的兒子被費雷拉的人殺害了,大兒子襯衣上的血跡已經變成黃褐色,二兒子通奧為哥哥報仇追蹤并在宰掉殺害他哥哥的人,于是按照宗教儀式,他們達成暫時的休戰協議,但是在下一輪新月來臨的時候,費雷拉家族的人就要向通奧復仇。在這樣一個悲劇故事中,沃爾特使用精妙的明暗對照法,讓室內的黑暗和室外被無情的太陽灼燒的土地形成鮮明的對比,追問著仇恨、犧牲的意義,以及暴力的徒勞無益。在室內,沃爾特常常只安排一個光源——蠟燭,往往人物只有臉部是亮的,四周不見任何環境,漆黑一片,正如小孩和他的哥哥單調乏味的生活一般,也象征著這家人黑暗的生活和絕望的心境。黑色一方面代表黑暗、壓抑,另一方面也有神秘的含義,通奧去看馬戲團表演,黑色代表在通奧的心中馬戲團女孩是神秘的,有吸引力的。
[1]鮑詩度.西方現代派美術[M].中國青年出版社,1993.
[2]張洪文.影視美術設計[M].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2002.
[3]張洪文.影視美術設計[M].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2002.
[4]李廣元.東方色彩研究[M].黑龍江美術出版社,19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