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誰的什么

汝榮興（浙江）

“誰是誰的誰”是老楊說話時最常用的一種句式。

譬如，老楊前天所說過的話的一個核心內容，便是 “農民知道嗎，張三是李四的死對頭呢”；而他昨天的話題中心，則是 “告訴你們哦，惠惠是某某某的小情人吶”……

因此，在私下里，我們便常常把老楊直接叫做了 “誰是誰的誰”——要是某一天上班見不著老楊的人，我們往往會這樣相互探問： “咦，‘誰是誰的誰’今天是去哪兒了呀？”同樣，如果在背后議論到老楊時，我們就常常會這樣說： “知道嗎，‘誰是誰的誰’昨天下午被頭兒叫去了辦公室，挨了不輕不重的一頓訓呢！”

對了，今天上班后，我們還真的是一直都沒見過老楊的人呢。而就在我們相互探問著 “咦，‘誰是誰的誰’今天是去哪兒了呀”的時候，有百分百可靠的消息傳來，說是在昨天下午下班前，老楊可真的被頭兒叫去了辦公室，又真的是挨了頭兒不輕不重的一頓訓呢。

事出應該有因。我們便懷著好奇又隱隱有著那么點幸災樂禍感的心情，向身為本單位小車司機的小吳——也就是給我們提供那百分百可靠的消息的人，打聽起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小吳并沒能說出具體的所以然來。他說他之所以敢告訴我們那消息是百分百可靠的，是因為這事是給我們頭兒開專車的大劉跟他說的。他還能告訴我們的是：昨天下午下班前，老楊是頭兒讓大劉去叫進辦公室的。而老楊一進辦公室的門，頭兒便當著大劉的面，劈頭蓋腦地一連罵了老楊三句 “你是不是豬腦子呀”。然后，老楊只是埋著頭一聲不吭站在那里，頭兒則只顧打電話、接電話什么的，總之是再也沒有理過老楊。直到下班鈴聲響起，頭兒才一邊讓老楊走人，一邊這樣告訴老楊： “明天我給你一天的假，也不管是事假還是病假，總之是你明天不用來上班，因為我不想明天看到你！”

“就這么回事，確確實實就這么回事。”小吳最后這樣總結道。

這自然讓我們很有莫名其妙的感覺。頭兒罵人也該有罵的理由呀，至少該讓老楊明白他到底是因什么而挨罵的嘛，又怎么可以僅用劈頭蓋腦的三句 “你是不是豬腦子呀”去代替一切呢？

因為覺得莫名其妙，我們一開始那么點幸災樂禍感，最終竟變成了對老楊的同情，甚至還為老楊感到有些不平。于是，下班后的現在，我們就一起來到了老楊家里。將心比心，且畢竟是多年的同事，我們認為是很有必要來看望或者說是安慰一下因 “被請假”而只能一整天待在家里的老楊。與此同時，從內心里說來，我們還很是希望能當面從老楊那里，了解或者說是證實一下頭兒究竟是因為什么才那樣罵他，并讓他 “被請假”的。

然而，就跟小吳一樣，老楊自己也不能說出具體的所以然來。 “我真的是不知道他為什么要那樣罵我呀！”老楊說完，還一臉的無辜和無奈。

“對了，昨天上午你是不是做錯了什么呢？”我們不由得這樣問老楊。

“你們應該都看到的呀，昨天上午，除了去過幾趟廁所，我一直都在辦公室的呀。”

“那你昨天上午是不是說過了什么呢？”我們就又問。

“說過什么？你們不是也都聽到的么，昨天上午，我只說過‘惠惠是某某某的小情人’呀。”

“哦，問題是不是就出在這里呀。記得你昨天說那事時還一直賣著關子，始終不肯說出來那某某某到底是誰——莫非這某某某就是頭兒？莫非頭兒是因為你披露了他的秘密，所以才如此這般惱羞成怒的？”我們不禁這樣分析和推測了起來。不過，我們又立刻推翻了自己的那種分析和推測， “不對呀，像惠惠這樣既沒年齡優勢又無身材特長的女人，頭兒又怎么會看得上眼呢？”

“是啊，那某某某根本就不是頭兒他。現在我可以告訴你們，那某某某是王五。王五這小子也真的是太不上檔次了，居然會看上惠惠這樣的女人！”老楊這樣說道。接著他又做了補充， “其實，頭兒的小情人一個是秘書科的阿嬌，一個是資料室的阿莉，相信你們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吧？”

可不是，關于頭兒的小情人，雖然誰都沒說出過口，但單位里的人確實都是心知肚明的，甚至可以說那是公開的秘密了。只是，既然又排除了老楊的挨罵與他所說過的 “誰是誰的小情人”無關，那么，老楊挨罵的原因又到底是什么呢？

就在這時，老楊突然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然后就恍然大悟道： “不，我終于明白了頭兒之所以要氣急敗壞地那樣罵我，實際上還是由于我說了那句‘誰是誰的小情人’。你們想想，雖然他知道我的這句話說的并不是他，可現在這樣的形勢下，他實際上是很擔心也很害怕大家會順著‘惠惠是王五的小情人’的話題，最終去說阿嬌和阿莉是他的小情人這樣的事，從而會讓紀委的人注意到他并去調查他呢！”

有道理呀！真的是有道理呀！老楊的這種分析和推測是確確實實的有道理呀！我們也就一下子有了恍然大悟的感覺。正當我們因終于搞清楚了老楊挨罵的緣由，準備用 “好了，既然罵也罵了，你也就不必把這事擱心上了”之類的話去安慰老楊的時候，卻見他再次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然后毅然決然道： “奶奶的，他怕什么老子就給他來什么——今晚我就給市紀委寫封實名舉報信，而且，這信的標題就叫做‘阿嬌和阿莉是周六的小情人’！”

對了，得告訴大家的是，周六就是我們那頭兒的名字。而老楊這家伙也實在是夠逗又真夠可愛的，在他的舉報信中，也一定會用上他那 “誰是誰的誰”的句式！

當然，此刻已是深夜了，也不知道老楊的舉報信是不是已經寫成，或者是他到底有沒有寫那封舉報信。

那就讓我們拭目以待吧。反正，如果有一天有人來單位調查核實老楊的舉報信內容的話，我們都會以 “我們是老楊的同事”或者是 “我們是周六的下級”的名義，去為老楊作證，或者是去給周六補充他除有小情人之外的其他罪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