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軍政委陳阿金二三事

劉海鋒 鐘立新

廣昌是中央蘇區北大門，中央革命根據地全紅縣之一。在距廣昌縣城南面驛前鎮70華里處的高山松林中，靜靜地躺著一位紅軍烈士，他就是在中央蘇區第五次反“圍剿”中英勇犧牲的紅軍高級將領、原紅三軍團紅五師政治委員陳阿金。

陳阿金（1898—1934），原名陳海金，江蘇省阜寧縣新河鄉小徐村人，1925年加入中國共產黨，早期工人運動領袖之一。1927年夏，中共中央第一批選派陳阿金等50多名優秀分子赴蘇聯學習。1930年7月，陳阿金回國后到達中央蘇區瑞金，由此開始了他的軍旅生涯。

專業的軍事教員

土地革命戰爭時期，全國工農紅軍已發展到10余萬人，急需大批訓練有素的軍政干部充實到部隊。1931年秋，中共中央在瑞金創辦了“中國工農紅軍中央軍事政治學校（稱中央紅軍學校），蕭勁光（1931年11 月）、何長工（代，1931 年 12 月）、劉伯承（1932年1月）、葉劍英（1932后10月）先后任校長，周以栗、劉伯承（兼，1932 年 1 月）、葉劍英（兼，1932年10月）先后任政治委員。陳阿金接令調中央紅軍學校任軍事教員兼軍事連和工兵連指導員及機炮大隊政治委員。士兵連當時有100多名學員，文化水平低。對此，陳阿金與連長趙新民和教員們一起，從18本厚厚的教科書中編選出通俗易懂、簡明扼要的筑城、架橋、渡河、爆破等工兵專業課程講義，方便學員們學習。

教學時，陳阿金用“切合實際，少講多做，少課堂多實習”的教學方法，手把手地教學員們學好工兵技術知識。在講解坑道專業課時，陳阿金用硬紙殼折疊成坑道模型，寫明各種名稱和尺度，并加以文字說明，使學員們弄懂了“垂直”“水平”等技術術語。在此基礎上，陳阿金白天帶領學員們到瑞金城南6公里處的竹麻坑道現場學習，晚上帶領學員們在坑道里點燃蠟燭，進行挖掘作業。經過3個星期的苦練，學員們基本掌握了坑道作業技術課程。中央紅軍學校當時每學期辦半年左右，從第一期至第四期共培養了6200多名連以上紅軍干部，陳阿金作出了貢獻。

調任政治委員

1933年初，中央蘇區正在準備進行第四次反“圍剿”作戰，前線急需干部，此時，陳阿金奉命調任紅三軍團第七軍第二十五師第五十九團政治委員。陳阿金打起背包立即出發，迅速趕到黎川前線。在第五十九團，陳阿金加強全團政治工作，對全團指戰員進行了戰前政治動員，配合團長先后參加了南豐、黃陂、草鞋崗等戰斗，出色地完成了每次戰斗任務，受到軍團政治部的表彰。

同年6月，中革軍委命令興國模范師編入紅三軍團，列第六師，陳阿金調升為第六師政治委員。第六師原是興國縣的地方部隊，兵員素質較差，盡快提高該師的政治軍事素質，以適應革命戰爭的需要，是一項非常緊迫的艱巨任務。陳阿金與師長洪超認真研究，深入布置，對全師進行了幾個月極為嚴格的戰前軍事訓練和政治教育，很快提高了全師的政治素質和軍事戰斗力。在數次的對敵守備戰斗中，第六師打得頑強，打出了威風，被譽為“鐵的六師”。

1934年1月24日，中華蘇維埃第二次全國代表大會在中央蘇區首府瑞金召開，陳阿金被選為正式代表出席大會，并當選為中央執行委員。

1934年春，陳阿金由紅三軍團第六師政治委員調任第五師政治委員。在第五師，陳阿金生活儉樸，平易近人，經常與戰士們談心、拉家常話，政治工作做得細致，很受戰士們歡迎。陳阿金有一技術活，會修手表，平時只要有空閑時間，就幫干部戰士們義務修手表。陳阿金有文才，還創作了《歌唱蘇維埃》歌曲：

胡琴拉起來呀，

唱個蘇維埃。

蘇區景致實在惹人愛呀，

看見么？

鮮花朵朵開呀。

諸位那個胡琴么，

包管喝甚彩呀！

這首歌在第五師指戰員中傳唱，豐富了部隊的政治文化生活，使全師的政治工作生動活潑。

保衛北大門

1934年4月，第五次反“圍剿”第三階段開始，蔣介石集結11個師兵力，分兩路向中央蘇區北大門廣昌進攻，企圖首先占領廣昌，進而向南推進，攻占中央蘇區首府瑞金。

中革軍委命令紅軍集中第一、第三、第五、第九軍團9個師兵力（實際兵力不足28000人），在廣昌北部境內的甘竹至縣城30華里地域修筑“半永久性工事”，阻擋敵軍向廣昌城前進。陳阿金與師長李天佑奉命率領紅五師在廣昌城以北白葉堡地區布防，阻擊敵軍。

4月10日早上6時，空前激烈的廣昌戰役正式打響，敵軍第六師在猛烈炮火的掩護下，向紅五師陣地展開了全面進攻。陳阿金、李天佑率部展開了全面反擊，紅軍戰士英勇殺敵，給敵軍致命打擊，敵第六師第三十三團傷亡慘重，班排骨干全部被殲，團以下軍官120多名被俘。此后幾天，敵軍不甘心失敗，在飛機大炮的掩護下，增派大批敵人向紅五師陣地進行多次攻擊，紅五師指戰員奮勇反擊與敵人拼殺，終因抵擋不住敵軍的先進武器和重兵進攻，陳阿金、李天佑奉命率紅五師放棄陣地，逐步后撤。

在慘烈的廣昌戰役中，紅軍與國民黨軍進行了18天的生死大決戰，最終因敵我兵力懸殊太大，加之裝備差，比不過敵軍的飛機大炮，遭到失敗。4月28日晚，敵軍第十四、第六十七、第九十八3個師進占廣昌城，中央蘇區北大門廣昌陷落。紅三軍團接令撤向廣昌南部高虎腦一帶設防，繼續阻擊敵軍南進。

激戰高虎腦

高虎腦系廣昌南面境內一處山地，東西長近8華里，主峰406米。它扼控著廣昌南下石城的大道，是通往中央蘇區首府瑞金北面的重要屏障，地勢險要，戰略地位極其重要。

8月初，紅三軍團以紅五師守衛高虎腦正面主陣地；以紅四師為紅五師右翼，在畫眉山、蠟燭形一帶設防；以紅十三師為紅五師左翼，在船形、香爐案一帶設防。

陳阿金、李天佑認真研究了紅五師布防：以第十三、第十四團為第一梯隊，堅守高虎腦主陣地；以第十五團為第二梯隊，在鵝形地段守備。

為了打好高虎腦戰斗，陳阿金對全師進行了政治動員。他親自主持召開了全師黨支部書記、政治指導員以上的黨員干部大會和排以上干部大會，著重講解了這次戰斗的重要任務和重要意義。會后，陳阿金帶領師政治部人員和團、營政工干部下到各連隊，指導開好黨支部會和軍人大會。與此同時，陳阿金組織師火線劇社深入前沿陣地，為戰士們表演文藝節日，進行慰問，鼓舞了戰士們的戰斗士氣，激發了戰士們勇敢殺敵的戰斗意志。軍團政治部主任袁國平親自撰文，在《高虎腦戰前的政治工作》一文中，稱贊“們師”（即五師）“這次戰前政治工作比任何一個時候的政治工作都要深入”。

戰前，軍團長彭德懷和軍團政委楊尚昆在陳阿金、李天佑的陪同下，親臨紅五師前沿陣地視察，彭德懷就打好高虎腦戰斗作了重要指示。隨后，陳阿金、李天佑立即組織全師指戰員進一步落實加固工事，晝夜奮戰，做好了痛擊敵軍的各項準備。

8月5日拂曉，敵軍10多架飛機和數十門大炮向高虎腦紅軍陣地進行猛烈轟炸。6時后，敵軍6個師輪番向紅軍陣地展開進攻，敵步兵排成方陣蜂擁般撲向紅五師主陣地，戰斗打得異常激烈，紅軍戰士勇猛殺敵，與敵人展開了生死肉搏戰，先后打退了敵軍6次進攻。

戰斗間隙時，陳阿金來到前沿陣地察看戰情，但見敵人尸橫遍野，紅軍戰士英勇無比，許多不知姓名的紅軍戰士犧牲在前沿陣地，其中有一位紅軍戰士犧牲時，手里仍緊緊握著槍，鮮血浸透了焦土。此時，陳阿金感慨萬千，多好的戰友啊！聯想到紅軍目前的弱勢與裝備精良的敵軍打陣地戰、拼消耗，打得起嗎？此刻，陳阿金為犧牲的紅軍戰士內心感到一陣悲痛。

紅三軍團與敵軍在高虎腦連續打了三天三夜，陳阿金與李天佑輪流指揮紅五師戰斗，深入連隊了解戰情，檢查工事，及時向前沿補充人員和彈藥。三天戰斗，僅紅五師就殲滅敵人近2000人。8月7日黃昏，陳阿金和李天佑接到軍團命令，除留守一個團繼續在高虎腦阻擊敵軍外，率部撤向南面萬年亭一帶，布防阻滯敵軍前進。

血灑萬年亭

萬年亭離高虎腦相距4華里。敵軍在高虎腦受到紅軍重創之后，暫時停步不前。陳阿金和李天佑率紅五師在萬年亭山上挖修塹壕和掩體，在陣地前沿里插滿了竹釘；在壕外埋沒了鹿砦，等待敵軍進攻。

8月14日凌晨4時30分，敵軍向萬年亭發起全面攻擊。敵軍7架飛機和10多門大炮向萬年亭狂轟濫炸，紅軍陣地一片火海，濃煙滾滾，土石紛飛。緊接著，敵軍以數倍于紅五師的兵力向紅軍陣地發起了全面攻擊。陳阿金與李天佑指揮紅五師沉著應戰，待敵軍進到前沿陣地時，命令紅軍指戰員手中的機槍、步槍、手榴彈一起射（投）向敵群，子彈打光了，紅軍戰士與敵人短兵相接，血肉相搏，將敵軍擊潰。

敵軍在全面進攻受挫后，便集中兵力向紅五師正面主陣地發起沖鋒，敵軍的猛烈炮火將紅軍許多工事打塌，密密麻麻的敵人號叫著沖向紅軍陣地，紅五師第十三、第十五團以交叉火力組成封鎖網，第十四團戰士勇猛沖出戰壕對敵人施行反突擊，全殲敵“奮勇隊”和1營兵力，敵人狼狽逃下山去。

敵軍正面進攻失敗后，重新集中重兵向紅五師左翼陣地發起猛攻。在敵軍強大攻勢下，防守左翼陣地的第十三團開始支持不住，正在前線指揮作戰的陳阿金見此危急戰況，立即與李天佑師長商議，決定急調師預備隊投入戰斗支援第十三團，并同時命令全師向敵軍發起全面反擊，整個萬年亭籠罩在一片戰火之中，紅軍指戰員勇猛殺敵，沖到陣地鹿砦內的敵人無一生還，鹿砦外的敵人死傷過半，剩余殘敵狼狽后撤。這天戰斗，紅五師斃傷敵人1600余人。當年中央蘇區的 《紅星報》發表的《模范的高虎腦戰斗之后又有模范的萬年亭戰斗》一文，稱贊：“寫下高虎腦光榮戰史的是 ‘們師’，寫下這次萬年亭光榮戰史的又是‘們師’。我們百戰百勝的‘們師’在戰斗中，越戰越勇，顯示了他們是無敵的紅軍，是紅軍的模范！”

8月28日，殘敗的敵軍經過14天的修整和調集兵力之后，集中5個師兵力，在敵機和大炮的掩護下對萬年亭紅五師陣地進行了更加瘋狂的進攻。

陳阿金和李天佑指揮全師指戰員決心與陣地共存亡，英勇頑強地抗擊敵人，再次將兇殘的敵人擊退。戰斗暫停時，陳阿金與李天佑騎馬親臨前線察看戰情。兩人察看一陣之后，李天佑對陳阿金說：“老陳，到后面去吧。”陳阿金眼望前方回答說：“不急，我到前頭去看看。”就在此時，一架米黃色的敵機投下一顆炸彈，呼嘯落在陳阿金身邊爆炸，李天佑被炸傷了手，陳阿金不幸倒在血泊中，壯烈犧牲，時年36歲。

陳阿金英勇犧牲后，1934年的第六十三期《紅星報》，在第三版撰文《悼陳阿金同志》：

……在彈雨紛飛中，阿金同志親臨前線領導作戰，在激烈的戰斗中，我們最堅決最有力的阿金同志竟為蘇維埃流了最后一滴血，而光榮犧牲了！阿金同志的犧牲，是我們很大的損失，我們要學習阿金同志無產階級的頑強抗敵精神。

解放后，廣昌人民在萬年亭山上修建了“陳阿金烈士墓”，供人們瞻仰祭奠，烈士的忠魂永遠留在了廣昌紅色的土地上。1986年12月22日，中國人民解放軍原副總參謀長、全國政協原副主席，陳阿金生前戰友伍修權為陳阿金親筆題詞：“戰斗中的英雄，工人中的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