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洋風來雨杏花
——基督教傳教士醫師群英傳

陳小卡

——基督教傳教士醫師群英傳

陳小卡

傳說中國古代三國時，吳國有一位醫生，名叫董奉，家住廬山。他常年為人治病，卻不接受報酬。治好得重病的人后，請愈者種植五棵杏樹，病情不重的人被治好后，請愈者栽種一棵杏樹。這樣十幾年后，杏樹就有十多萬棵。董奉又用杏子換米，救濟貧苦的農民。杏林從此成為古老中國醫學的象征。

從數百年前開始，西方基督教國家在經歷啟蒙運動、宗教改革、文藝復興、社會革命、工業革命，科學進步后，基督教文明之風突起，席卷世界。基督教文明夾急風暴雨滌蕩入華，再引福音的熏風細雨東來，吹入華夏杏林，一林花開，結成碩果。隨東來西洋風步入杏林栽樹育果的是西方基督文明的先導傳播者——基督教傳教士醫師。

西方來華傳教士對近代中國醫學的影響

西方教會出于傳教的目的，派出傳教士走遍世界傳播宗教，包括來到東方的中華大地傳教。教會向來采用行醫治病的方式，來聯系傳教地的人民，溝通與社會各方的關系，以便傳教。西方來華傳教士亦采用行醫治病的方式，來聯系中國的普通百姓和各階層。明清以降，奉行閉關自守國策的中國封建統治者，雖然對西方思想文化與精神宗教的舶來品防范極嚴，但對西來醫術的管控卻不太嚴苛。這就給西醫及西醫教育在中國留有生存空間。在華教士的行醫方式后來發展為診所醫院模式，后又在醫院基礎上創建中國近代西醫教育模式。

中國近代以來，西方來華傳教士對近代中國醫學及其教育的影響深遠，對其評價存在爭議，對西方來華傳教士在中國開展的醫學及其教育活動的性質，負面評價居主流。客觀地看，近代西方傳教士在華的行醫和醫學教育活動，有為西方殖民主義服務的作用，但是傳教士們也把西方先進的醫學和醫學教育方式引入中國。西方在華傳教士，介紹西方醫學技術知識到中國，培養中國醫學人材，在中國建立近現代化的醫療和醫學教育機構，對中國醫學的發展與現代醫療及醫學教育模式的建立都有深遠影響。所以，西方來華傳教士對近代中國醫學及醫學教育的發展起過重大作用。將這些傳教士與中國醫學及醫學教育相關的事跡真實客觀地展現出來，還歷史本來面目，對了解我國現代醫學及醫學教育開端與發展，總結中國近代以來醫學及醫學教育發展的經驗教訓，發展中國的醫學及醫學教育都有重要意義。

西方來華傳教士對中國近代醫學傳入和發展及醫療機構模式建立的影響

鴉片戰爭前，來華的西方傳教士已嘗試把在西方近代發展起來的醫學科學帶進中國。1802年，西方傳教士羅伯特·馬禮遜（Robert Marrison），與李文斯敦（Livingstone）在澳門開設診所。1835年，美國傳教士伯駕（Peter Parker）在廣州新豆欄街成立“眼科醫局”，又稱新豆欄醫局。這是近代中國第一間西醫院。新豆欄醫局后來發展成為在我國教會醫院中最有影響的廣州博濟醫院，它一直存在到1949年。在鴉片戰爭后，隨著中國閉關的大門被西方列強憑船堅炮利的強力轟開，包括西方醫學科學的西方的科學文化也涌進中華大地，大批西醫院建立起來，如倫敦會于1862年在北京創辦的“雙旗桿醫院”，1906年該院與其他醫院合并為協和醫院，成為北京最大的教會醫院。到1937年，英美基督教會在華開辦醫院共300所，病床約21000張，小型診所約600處；法國天主教會系統在華開辦的醫院70多所，病床5000余張。還有其他歐美國家來華傳教士也在中國開辦了大量的西醫院及西醫診所。

在華傳教士創立的醫院模式，為中國現代醫院的建立提供了示范。近代以來一直到1949年的新中國，教會醫院開創的醫療機構體制與運作模式為國內各醫院所采用。在華傳教士創立的醫院模式，影響中國醫院至今。

在華教會及教士對培養中國近現代醫科人材及建立醫學教育模式所起的作用

中國近代以來西醫人材的培養和醫學教育模式的創建，與西方來華傳教士有密不可分的聯系。1837年伯駕在眼科醫局對關韜及兩名當地人授以醫學知識。關韜成為我國國內最早的西醫學成者。眼科醫局及由其發展起來的博濟醫院成為我國最早教習西醫的機構,在醫院診所內授學成為在中國傳授醫學知識技能,培養醫護人材的重要場所。隨后，西方在華傳教士在中國各地紛紛建立的醫院及診所，多采取這種以師帶徒方式傳授醫學知識。傳教士為了醫療上的需要，在醫院或診所招收數量很少的學徒，教以淺近的醫學知識，訓練其擔任護理工作。

顯而易見，這種學徒式的培訓方法，是不能滿足醫療上的需要的。西方在華教士及其教會在鴉片戰爭后，建立起一批正規的醫科院校。1866年，由美國傳教士醫師嘉約翰（Kerr JohnGlasgow）在博濟醫院內附設了南華醫學堂（又稱博濟醫學堂），成為我國近代最早的西醫教會醫學校，也是近代中國第一所西醫學府。該校開始只招男生，1879年招收第一個女學生，是中國最早招收女學生的醫校。1914年博濟醫院又成立附設護士學校。

進入20世紀，在華的主要教會大學先后設置了醫學系或醫學院，或在教會醫院的基礎上創辦醫學院和附設護士學校。教會醫學校在我國迅速發展起來，并帶動了國立醫學校和國人創辦的私立醫學校的創建。此時，教會醫科院校仍在中國醫學教育界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最有名望的醫科院校多是教會系統或有教會背景。如嶺南大學醫學院、湘雅醫學院、上海圣約翰大學醫學院、震旦大學醫科、協和醫學院等。據1936年的資料，該年全國的30幾所醫學院校經費共8,735,068元，有教會背景的協和等三大醫學校竟占6,201,015元。由此可見，當時教會對中國醫學教育影響之大。

博濟醫院門(仁濟街前門)

教會醫學院校培養出來的醫務人材，構成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前醫務隊伍最重要的組成部分。他們中的多數人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仍在醫學界繼續發揮骨干作用，為我國現代醫學及其教育事業做出了重大貢獻。

根據黃家駟主編的《中國現代醫學家傳》進行統計分析，可發現傳中的醫學家大多是教會醫學院校培養出來的。這批醫學家共24人，都是中國第一流的醫學家。雖然近代中國科學技術落后，但是他們都各自在某一或某些學科領域取得開創性的醫學成就，并知名國內外。1949年后，他們都在國內的醫院、醫科院校、醫學科研機構中擔任重要職務，為中國近現代醫學的發展做出卓越貢獻。他們中有18人就是從協和、湘雅和圣約翰等教會醫學院校直接培訓出來的，占總人數的75%，其中3人就出身在教徒家庭。

教會還采用保送中國學生出國留學和資助中國學者出國進修的方式，培訓醫務人材。《中國現代醫學家傳》中的17位醫學家就曾經由教會或有教會背景的機構保送出國留學或資助出國進修。中國到歐洲留學第一人黃寬，就是由教會資助到英國愛丁堡大學醫科學醫，學成后回國效力于祖國的醫學事業。

直至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教會醫學院校所始建的學校體制、辦學形式和運作模式，為國內各醫學院校普遍采用。

西方來華傳教士對西方醫學知識傳入中國過程中所起的作用

19世紀下葉至20世紀中葉，西方來華傳教士紛紛在中國翻譯和編纂醫學書籍與教材，向中國人傳授醫藥知識，主要是把外語編寫的西醫藥書籍譯成中文。傳教士們大量選譯西醫藥書籍。1850年，英國傳教士合信（B·Hobson）在廣東南海人陳修堂協助下在廣州編譯出版了《全體新論》（原名《解剖學和生理學大綱》）。這是西方傳教士向中國介紹的第一本比較系統的西方醫學教科書。除此之外，他還先后編譯了《西醫略論》《內科新書》《婦嬰新說》等書。除他外，還有其他英美等國的傳教士醫師為培訓中國西醫人材的需要，編譯了多達數十種的醫學書籍，作為醫學院校的教材。古老的中國第一次經廣州這扇被打開的門戶，最先接觸到西方先進的醫學科學技術，中國的近代醫學教育由此發端形成。鴉片戰爭后，西方醫學的專著、普及讀物、各種程度的教材，也是最先由傳教士引入中國。

1886年，在華的傳教士醫師組成了博醫會，出版博醫會報，翻譯西醫書籍。他們所譯西醫書籍，多被教會醫學院校采用為課本。這對中國醫學教育產生了更大的影響。

如何認識西方來華傳教士對中國近代醫學教育的作用和影響

綜合前述可見，西方在華傳教士對中國近代醫學教育有著重大的影響。正確認識和客觀評價這種影響，不僅是實事求是地反映歷史的需要，還能為促進中國醫學及其教育的發展提供有益的借鑒。

西方來華傳教士在中國行醫和傳授醫學的動機各不相同。有帶著明確為殖民主義服務意識的，行醫和傳授醫學在客觀上也被西方列強利用來弱化中國人民抗拒殖民主義的意志。傳教士俾德爾（Beadle）就曾寫道：“泰西大炮不能舉起中國門戶的橫示，而伯駕醫師的外科小刀即大開其門。”但是，大多數的傳教士醫師是為著人道主義或傳播宗教的目的，在中國行醫和傳授醫學。

在認識清楚西方在華傳教士的行醫與傳授醫學的活動，有被利用來為殖民主義服務一面外，我們還要認識他們在華的行醫及傳授醫學的活動，對中國醫學及醫學教育事業有著積極的影響。西醫和西醫教育系統的傳入，使先進的醫學理論、醫學技術以及醫學教育思想和方法傳入中國，打破了封建王朝的對包括醫學科學在內的科學文化的閉鎖局面，促進了我國醫學科學和近代醫學教育體制的確立，一定程度上縮窄了中國在醫學上落后于西方發達國家的差距。西醫和西醫教育傳入中國，就是由西方在華傳教士首開先河，他們直接促成了我國近代醫學科學和醫學教育體制的濫觴和孕育，為中國近代醫學發展起步奠定了基礎。

下面從伯駕、嘉約翰、關約翰、達·保羅、賴馬西、富馬利這幾位最有代表性的西方傳教士醫師在華從事的行醫、創校、出書辦刊、建衛生福利的道路，試著再現西方醫學及教育如何傳入中國并興盛，再由盛而衰的過程。通過他們在中國大轉折時代的事業成敗，波瀾激蕩的生活，因宗教、文化、個性等原因而引發的與環境的沖突，從側面透視在獨特的歷史背景下，西方文明以及西方科學文化傳入中國的極其艱難曲折的歷程與錯綜復雜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