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

迷途等于回家，下次再來便變成你的目的地。

日本的交通網絡是高度發達的，但我的方向感卻超級差，故無論是搭火車或找地鐵甚至只在街頭尋覓一條明明去過了好多次的道路，我仍經常迷失茫然地站在路上，一家三口，你眼望我眼，互相苦笑道，這是“典型的馬氏家庭”。

幸好日本人是樂于助人的，而且因為可用手機上網，助人尋路便像游戲，依我看，他們確是助人助得非常歡天喜地。

有好幾回向人問路，對方不懂英文，亦并非對大城市內每條街道都有所熟悉，回答不出來，呆住幾秒鐘，然后忽有所悟，點頭示意請我等等，隨即把街道名字輸入手機，上網啟動google map，一下子便找到目的地了。嗯，你先搭這條線，再轉那條線，離站返回地面，向左轉，直行三個路口，轉右，便到了……說畢在臉上展露一種拘謹的日本人式的自豪表情，似是完成了一件大事。日本人，做什么都認真，有時候甚至過于認真。

超搞笑的一回經驗：搭地鐵，站在大阪站的售票機前左按右按，按錯了，重來，仍然按不出來，正在著急之際，機器旁的一道鐵板突然彈開，有位制服男透過小洞伸出頭來，瞪起眼睛說了一句日語，把我們著實地嚇了一跳，心想原來機器是假的，那是一具“人肉售票機”，投幣之后，有真人現身替你服務。

但當然只是瞎猜。機器背后肯定是地鐵站的辦公室，男職員發現我們亂按機器，生氣了，探頭質問我們到底在搞什么。我用英文響應了他，當知道是游客，制服男的態度轉趨溫和，替我們解決了票務難題，然后點頭道別，然后關上鐵板，消失去也。

我們仨站在機器前，被這趟極有日本“整蠱電視節目”范兒的經驗逗得哈哈大笑。

在日本迷路是享受，小巷道內都是小店鋪，都干干凈凈，而且清靜，索性坐下來喝杯咖啡或吃碗拉面，又或買個根本用不著的小玩意作為迷路的小紀念，心情不但不焦急，反而沉淀下來，如同手機充電。

“迷途等于回家，下次再來便變成你的目的地”，想想這日本俳句，更不會被迷路所擾。

（選自《溫柔的路途》山東畫報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