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偉
“語文”之名,源于新中國成立以后,解放前,小學叫“國語”,中學叫“國文”。簡單說來,語文即是語言和文字的合稱。葉圣陶先生說:“彼時同人之意,以為口頭為語,書面為文,文本于語,不可偏指,故合言之。”(《語文教育書簡》)。就“書面為文”來講,現今的語文教育基本上都側重在學生閱讀能力和寫作能力的培養上,而文字之學則被邊緣化,遠遠沒有引起語文教育工作者的重視。中國文字學包涵的內容十分豐富,比如古文字學、六書理論、漢字字義學、漢字演變史、漢字改革學、漢字美學、漢字信息編碼學、比較文字學等。本文旨在以甲骨文為例,闡明古文字與語文教學的重要關系。
一、古文字應是語文教學的重要內容
如前所述,有關“書面為文”方面的教學,自然不能缺少了博大精深的中國文字學,更不能少了中國文字學當中唯一可以稱得上“顯學”的古文字學。
一般認為,古文字學又有如下分支:甲骨學、青銅器(金文)研究、戰國文字研究、簡帛學以及《說文》學等。語文教學中的許多內容,都離不開古文字知識,比如初級語文教育中的識字教學,中學以及大學語文教育中的漢字理論教學、文言文教學、書法藝術教學等。例如,漢字部首中的“阝”,有左耳(阜)和右耳(邑)之分。甲骨文的“阜”字像山陵陡峭之狀,“邑”字是人所聚居的城邑,其上面一個部件是一個圓圈,表示一定的區域,下面的部件是一個端坐(注:雙膝著地,臀部及小腿)的人形。所以漢字中凡是從左耳(阜)的字都與山陵之意相關,如山丘彎曲之處謂之“阿”、道路艱難謂之“險阻”、阻隔遮蔽謂之“障”、下山謂之“降”、山南謂之“陽”、山北謂之“陰”等;凡是從右耳(邑)的字都與城邑之意相關,如“邦”“郡”“邯鄲”以及周代許多諸侯國的國名“鄭”“邾”“邢”“鄧”“邶”“鄘”等。如此教學,不僅幫助學生輕松地掌握了左耳與右耳的區別,還據形聯系掌握了大批相關的漢字。在用“六書”理論分析漢字的時候,很多時候是非運用古文字知識不可的。因為經過隸變的改造,漢字的象形特征已經基本上不復存在,先民造字時“遠取諸物,近取諸身”“畫成其物,隨體詰曲”的智慧被永久地保存在了古文字中。比如“羊”“犬”“豕”“牛”“鹿”“馬”等動物在甲骨文中都是象形字,“車”字也是象形字,其繁體字即是“車”的一個部件——車輪。若不是通過古文字字形的對比,恐怕我們連這些字應該是象形字還是會意字這樣簡單的問題都無從知曉了。
更重要的是,古文字是了解我們中國漢字的必要途徑。學生要接受長達10余年的語文教育,我們沒有理由拒古文字于門外。
二、古文字是語文教學傳承中國傳統文化的重要途徑
全日制義務教育《語文課程標準》中指出:在語文學習中,要培養學生能夠“認識中華文化的豐富博大,吸收民族文化智慧,關心當代文化生活,尊重多樣文化,吸收人類優秀文化的營養”。古文字不僅是漢字原始形態的體現,而且是中國傳統文化的重要載體,甚至可以說是蘊含中國傳統文化的一個寶藏。
古代的中國,有“禮儀之邦”的美譽。孔子曾經慨嘆:“夏禮,吾能言之,杞不足徵也;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徵也。文獻不足故也,足,則吾能徵之矣!”(《論語·八佾》),又曾說:“殷因于夏禮,所損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禮,所損益可知也。其或繼周者,雖百世可知也。”(《論語·為政》)這說明在夏商時期,中國已經有了相應完備的禮儀文化制度,然而“文獻不足”確是不爭的事實。即便是傳世文獻中的《周禮》《禮記》等儒家經典,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都被認定是偽書。不過現代學者通過對地下出土的古文字資料研究發現,我們在研究古代的政治體制、征伐制度以及鬼神信仰等問題上,《周禮》等傳世文獻的史料價值還是不能被忽視的。今人利用地下大量出土的古文字材料,解決曾經困擾孔子的“文獻不足”的難題,運用王國維創造的“二重證據法”,對中國古代傳統的禮制文化展開全面的研究。如今這方面的成果可以說是蔚為大觀,仍以商代的甲骨文研究為例,比如王國維的《殷禮徵文》《殷周制度論》,胡厚宣的《殷代封建制度考》《殷代婚姻家族宗法生育制度考》《殷代之天神崇拜》,常玉枝的《殷代周祭制度》,宋鎮豪的《夏商社會生活史》等等。
另外,漢字是中華民族獨特智慧的體現,同時也造就了另外一門獨特的藝術——書法。它將實用書寫賦予技法規范和審美含義,是實用價值與藝術價值相結合的產物。李恩江認為:“漢字書法藝術的發皇盛自后漢,但作為一種藝術樣式的孕育卻肇自先秦……在某種意義上說,漢字形體的演化過程就是一種審美的探索歷程。”(《漢字書法藝術的美學特征》)。作為一種契刻文字,甲骨文在字形結構、筆法、行款等方面可以說自成體系。其結構造型或大或小、有長有短、左右無別,古趣盎然;其筆法或肥或細、方圓兼具,堅實而有力;其行款時橫時豎、繞兆而行,靈活而又美觀。不僅如此,甲骨文的書法特征還是對甲骨文獻進行分期斷代的重要依據,比如李學勤、彭裕商合著的《殷墟甲骨分期研究》,王建軍的《殷墟卜辭字形特征及類型劃分》等著作即是。
三、古文字有助于提高語文教學的效率
把古文字請進語文課堂,常常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學生寫錯字,除了疏忽大意之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對該字的構形部件不甚了解。如“分析”的“析”字,其右邊的構件究竟是“斤”還是像“拆”的右邊構件一樣的“斥”?掌握了“析”字的古文字構形,這一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了。甲骨文“析”字像以斧頭(斤)砍木材之形。成語有“運斤成風”,“斤”即斧頭之義。
利用古文字來解釋字詞的含義,是一種快捷有效的方法。例如,《曹劌論戰》一文中“一鼓作氣”的“鼓”字,大多數人都把它處理為名詞活用為動詞,其實這是一種錯誤的理解。“鼓”的本義就是動詞“擊鼓”之義。甲骨文中的“鼓”字,像手持鼓槌擊鼓之形,其左邊構件正是名詞“鼓”的初文。再比如過年的“年”字,甲骨文的“年”字由“禾”“人”兩個部件構成,像一個人頭頂著成熟的莊稼,是收成的意思。現在我們還把收成說成年成。北京有個祈年殿,在過去就是向上天祈求豐收的地方。不少專家把“年”解釋成一種怪獸,這就是無稽之談了。
總之,語文課堂上,不能少了古文字這一重要角色。語文教師掌握一定的古文字知識,不僅可以豐富語文課的教學內容,提高學生學習語文的興趣以及文化素養,還可以提高語文教學的效率和準確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