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的面子和里子

劉世河

最近讀到一篇文章，是關于書的，嚴格說是寫書店的。作者別出心裁地將書店里的書分為面子和里子。擺在大廳最顯眼位置、美其名曰“最暢銷排行榜”的書，是書店的面子；而那些碼在角落里，輕易無人翻閱但又不可或缺的書，謂之書店的里子。為迎合讀者不斷變化的口味，“面子”隔三差五就會舊貌換新顏，而“里子”只能靜靜地或立或躺在角落里，忍受少有問津的寂寞。但這些“里子”卻是書店的骨骼，執著地撐起書店的生命。

婚姻又何嘗不是這樣。婚姻如衣，如果只注重款式新潮、外表光鮮（面子）而忽略了面料質地和做工（里子）的優劣，穿不幾回，很可能就會斷線開縫甚至掉色縮水，不得不棄舊換新；而面料結實、做工精細的，盡管款式、色彩不怎么時尚也不夠潮卻經洗耐穿，即使舊了，但因為它的舒適合身依然不忍割舍丟棄。

表妹小雨大學畢業后進入一家公司做文秘。才貌雙全的她很快就如魚得水，老板頗為賞識，欲委以重任。可表妹卻有些糾結，甚至想離開這家公司。原因是她發現自己愛上了老板。她明明知道老板是有家室的，而且據她察言觀色，老板在參加一些花紅柳綠的應酬時表現很有分寸，這讓她深深感到這個男人是不怎么好近身的。可又見老板幾乎從未提起過太太，太太的身影更是從未駕臨過公司半步，她禁不住又有了幾絲僥幸，心想，定是兩人感情不和，要不就是太太形象欠佳。于是，只兩個月時間，小雨就想方設法接近了老板娘，和她攀上了朋友。因為真的愛這個男人，所以，小雨沒有草率發起攻勢，而是繞到愛情的背后，悄悄地撩起對方婚姻的里子，想看清楚里子的針腳是否細密，是否留下了容她插足的稀疏空間。結果令她大失所望，老板夫妻間僅一個小小的生活細節就讓她頓生了退意。老板年輕時曾干過苦力，吃飯無規律而落下了慢性胃炎，雖無大礙可一旦發作也著實痛苦。后來幾經輾轉，妻子在一老中醫那里淘到一方，很簡單，就是熬一種由七種豆類混合而成的粥，每天必喝，堅持五年定可痊愈。如今，五年早已過去，老板的胃炎也已痊愈，但老板又添新病，如果哪天不喝此粥，渾身就不得勁。于是，妻子每天繼續為他熬粥，從無間斷。遇上老板出差，她就提前將粥熬出來，裝進一只專用罐里讓丈夫隨身攜帶。她說，胃是離心最近的地方，胃充實舒適了，心也就踏實了。而她并非專職家庭主婦，這座城市最有名的那家美容院就是她所開，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對小雨拐彎抹角接近自己的良苦用心，她也心知肚明，只是自信如她、智慧如她，不忍捅破而已。

小雨盡管失落，可她又為能戀上這樣一個值得女人去愛的男人而欣慰。她心下暗想，幸虧自己沒有貿然行事，否則，碰一鼻子灰不說，倘若再因此傷了這個好女人的心，那真是罪不可赦了。

人前大秀恩愛的，關起門來興許橫眉冷對；婚禮夠氣派，鉆戒足夠大，也許抵不過簡單的蜜月之旅和一枚廉價的銀戒。過于講究面子的婚姻，一旦遭遇背叛，那華麗無比也冰冷無比的鉆石戒指里面其實什么都沒有。淡化面子，注重里子的婚姻猶如冰山下的火焰，世俗的瑣碎往往將它罩上一個冰冷的表面，似乎已感覺不到它的存在，可一旦有狂風驟雨襲擊，蘊藏在冰山下的火焰才會噴薄而出，牢牢地捍衛著圍城里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