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毅夫：永懷報國夢的傳奇人生

王敏杰

在世界經(jīng)濟學界，林毅夫無疑是一位傳奇人物，這位世界銀行前高級副行長、全國工商聯(lián)副主席、北京大學國家發(fā)展研究院名譽院長的人生充滿傳奇。

心懷報國夢

林毅夫原名林正義，1952年10月15日生于我國臺灣省宜蘭縣。1971年年初，19歲的林正義進入臺灣大學農(nóng)工系學習。寒假在成功嶺受訓期間，他決定投筆從戎，申請轉(zhuǎn)學至陸軍軍官學校（承襲原黃埔軍校）就讀。1975年，林正義以第二名的成績從陸軍軍官學校正期生44期步兵科畢業(yè)，隨即留校擔任學生連排長。第二年，他考上國防公費臺灣政治大學企業(yè)管理研究所。1978年夏季，林正義獲政大工商管理學碩士學位并更名為林正誼。隨后，他被派往金門馬山播音站前哨擔任陸軍上尉連長。當時的林毅夫是臺灣最有前途的軍官。

在金門前線的日子里，每當夜深人靜，林正誼就悄悄地收聽大陸電臺，尼克松訪華、中日邦交正常化和中美建交等消息讓他意識到中國富強的希望在大陸一邊，他希望能為國家復興盡力，但當時兩岸對峙的現(xiàn)實讓林正誼無法實現(xiàn)自己的理想。于是，年輕的林正誼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1979年5月16日傍晚時分，林正誼假傳演習命令，下達宵禁令，由傳令兵通知沿海崗哨，不準駐防馬山播音站的官兵在夜晚點名后走出營房。林正誼是個游泳健將，他的游泳技術(shù)很高，在夜色的掩護下，他成功泅渡2500米寬的海域，在福建廈門登上了祖國大陸。這一切，他的家人毫不知情。

林正誼失蹤的那天晚上，金門全島雞犬不寧，所有駐軍出動，連夜展開全島水陸兩域地毯式搜索。為防林正誼“叛逃”泄露軍機，連隊當即修訂了作戰(zhàn)計劃，展開了全島東西守備部隊互換防區(qū)的大規(guī)模演習。歷經(jīng)近一個月時間，一直見不著連長的人影，也沒等到大陸方面發(fā)布的關(guān)于臺軍官“起義”的消息。最后，臺灣“國防部”只好以失蹤結(jié)案。

來到大陸后，年輕的林正誼把自己的名字改為林毅夫，以避免給家人和朋友帶來麻煩。他選擇到北京大學經(jīng)濟系研究馬克思主義政治經(jīng)濟學，以此了解中國的國情。那個年代，臺灣和大陸的關(guān)系還很緊張。在大陸提到臺灣人，大家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間諜。所以，國家接收林毅夫也很慎重，專門派人對他進行了考察。林毅夫給人的第一印象是正派、精神、有禮貌、坦率、直接。他說：“來大陸，主要是為了學習了解大陸的情況，報效祖國。”考察人員認為，這是個有追求、有抱負的年輕人。就這樣，林毅夫如愿進入北大學習。

學成歸故土

1980年，剛剛對外開放的大陸迎來了一位尊貴的客人——1979年的諾貝爾經(jīng)濟學獎得主、芝加哥大學榮譽教授舒爾茨。舒爾茨自然不會放棄到中國的最高學府北京大學宣講他的經(jīng)濟學理論的機會。當時，林毅夫榮幸地成為為舒爾茨做翻譯的唯一人選。這個意外的機會，為他打開了通往世界經(jīng)濟學最高殿堂的大門。舒爾茨對林毅夫的翻譯非常贊賞，他問林毅夫：“你想到美國讀博士嗎？”林毅夫不假思索地說：“想呀。”林毅夫本以為舒爾茨只是隨口說說，沒想到舒爾茨回美國后不久，正式將林毅夫推薦到了美國芝加哥大學。能師從諾貝爾經(jīng)濟學獎得主舒爾茨，是許多經(jīng)濟學人士夢寐以求的事情，林毅夫欣喜若狂。

1982年，林毅夫獲得美國芝加哥大學經(jīng)濟系博士學位后，進入美國耶魯大學經(jīng)濟發(fā)展中心攻讀博士后。1987年，在耶魯大學經(jīng)濟發(fā)展中心工作一年后，林毅夫突然回到了中國，成為我國改革開放后第一個從海外歸國的經(jīng)濟學博士。

那時候，出國已經(jīng)成了一股風潮，很多人擠破腦袋想出國。況且，這時候，林毅夫的愛人和孩子也已經(jīng)到了美國和他團聚，如果留在美國，他必定前程似錦，實在沒有回來的必要。在回國之前，林毅夫給很多單位寫信，說自己很想回國，但是基本沒有收到任何回音。因為人們很難想象他會回來。

林毅夫真的回來了。歸國后的林毅夫在國務(wù)院農(nóng)村發(fā)展研究中心發(fā)展研究所擔任副所長。1994年，林毅夫結(jié)束了在國務(wù)院研究機構(gòu)的任職，和幾位從海外歸國的經(jīng)濟學者一起，創(chuàng)辦了北京大學中國經(jīng)濟研究中心。這是第一個由歸國學者成立的獨立研究機構(gòu)。由于身兼不少社會職務(wù)，平時林毅夫幾乎沒有節(jié)假日，除了給學生上課，他還要參加各種社會活動，但他沒有放松學術(shù)上的研究。他曾經(jīng)對自己的學生說：“軍人的理想是馬革裹尸還，我最大的愿望就是累死在書桌上。”

2008年5月，林毅夫又多了一項頭銜——世界銀行副行長。2012年，在世行的任期結(jié)束后，林毅夫回到了祖國。

家庭苦盡甘來

雖然在大陸的發(fā)展如魚得水，但當年泅渡海峽的經(jīng)歷卻為林毅夫帶來難以言說的痛。臺灣當局以“叛逃”大陸的罪名，稱其最重可以判處四個死刑。那道窄窄的海峽，就此隔斷了林毅夫的回鄉(xiāng)之路。

1996年，林毅夫的母親亡故。初聞噩耗，林毅夫失聲痛哭。因臺灣當局的阻撓，林毅夫未能返臺為母親送行，此事成了林毅夫終生的遺憾。

2002年5月9日，林毅夫的父親林火樹在宜蘭老家溘然長逝。悲痛之余，林毅夫再次向臺灣有關(guān)方面提出赴臺祭父的申請。此事引起了海峽兩岸的極大關(guān)注，20多年前的事再次被提起，臺灣“總統(tǒng)府”和“國防部”高官紛紛對林毅夫當年的“叛國”、“投共”極盡嚴厲之辭。

林毅夫最終放棄了返臺奔喪的念頭，由妻子陳云英代為奔喪。2002年6月2日下午，陳云英懷揣林毅夫的親筆悼父文，搭乘班機飛抵臺北中正機場，當晚歇腳于娘家。6月4日，陳云英披麻戴孝，背上還背著林毅夫的麻衣，在林火樹靈前難抑悲痛，放聲大哭。她哀傷地說，麻衣讓她感到很沉重，她的心也因為丈夫不能回臺奔喪感到痛苦。她還說，她這一代人所懷抱的情感，不是今天這個時代所能理解的，她和臺灣的感情是割不斷的：“我愛臺灣，我愛中國。這樣的想法，可能會跟著我的生命走到盡頭。”

林毅夫和陳云英同為全國人大代表，陳云英是“中國特殊教育第一人”，林毅夫是經(jīng)濟領(lǐng)域的頂級專家，但他們對于生活的解讀和愿望卻平凡淡然。

回憶起泅渡臺灣海峽后與妻兒分別的時光，林毅夫說：“做任何事都是有代價的，幸運的是我的妻子很諒解我，她跟我有共同的理想。”

2014年3月8日國際婦女節(jié)，陳云英自曝恩愛秘訣：“有很多朋友會問我，你怎么跟他相處啊？我教給大家尤其是女性一句非常重要的話，就是你要挽留一個男人的心，就要給他一個幸福的舒適的生活。這個秘訣其實也很簡單，就是我們兩個有共同的文化，有共同的追求。我們就是一個人，只是他用男人的方式存在，我用女人的方式存在；只是他更勇敢，我更內(nèi)斂。”

陳云英說：“我感覺毅夫的成功給我?guī)砹祟^頂上的光環(huán)，他事業(yè)的成就使我走到哪里都無法掩飾我是林毅夫的妻子。隨著我的事業(yè)的成功，他走到哪里別人也會說他是陳云英的丈夫。”

如今，他們的一雙兒女也已長大成人。兒子從北京大學國際政治系畢業(yè)后，赴美留學獲得碩士學位；女兒承繼父業(yè)，從事金融方面的工作。談到孩子們，陳云英樂得合不攏嘴：“兒子去美國留學時，穿了一件很大的北京大學的T恤，上面寫著‘祖國萬歲，還有很大一面國旗。女兒跟爸爸的工作更接近些。家庭里面很多事情都是耳濡目染，有的時候身教重于言教。他們覺得父母哪些部分是值得敬愛的地方，他們會去學習和模仿。”

當問及他們的心愿時，林毅夫說：“像現(xiàn)在這樣的早春時節(jié)，我們一起到郊外去，看地上的小草一棵一棵冒出來，樹上的柳葉慢慢變綠，看一些不怕冷的花爭先恐后地怒放，就是我們最大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