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勇
蔡元培任北京大學校長給學生上課時,突然問學生:“5加5是多少?”學生以為校長所問必有奧妙,都不敢作答,好一會兒,才有學生率直地說:“5加5等于10。”蔡笑著說:“對!對!”并鼓勵說,“青年們切不要崇拜偶像!”
王國維上課從不遲到早退,上完課就走,風雨無阻。有一回,王國維講《尚書》時,當堂告訴學生:“這個地方我不懂。”可當講到他研究有素的問題時,他則說:“我的研究成果是無可爭議的。”這種有一說一、認真求實的態度很讓學生們佩服。
黃侃在北大任教時,每次授課講到精彩要緊處,便戛然而止,說道:“這里有個秘密,僅僅靠北大這幾百塊錢的薪水,我還不能講,你們要我講,得另外請我吃飯才行。”他平時只管講課,從來不給學生布置作業。臨到期末考試,他不肯看考試卷子,也不打分數。教務處不同意他這種做法,最后,黃侃被逼急了,就給教務處寫了一張紙條,“每人80分”。意思是,80分最合適,弄得教務處無可奈何,也就隨他去了。
劉文典去教室講課前,先由校役帶一壺茶,外帶一根兩尺來長的竹制旱煙袋。講到得意處,他一邊吸旱煙,一邊解說文章精義,下課鈴響也不理會。劉文典有一次在西南聯大授課,臨下課時,告訴大家下一堂授課在下周三晚飯后七點半。約定之日到了,學生們發現那天正好是農歷五月十五,劉文典把講課的地點從教室搬到了操場上,一輪皓月當空,月光如銀瀑一樣傾瀉而下,使得遠山近水都籠罩在一層如幻似夢的朦朧色彩中。劉文典那天講的是著名的《月賦》,只見他一襲長衫,飄然而來,如仙人降世般在桌前落座。他引經據典,侃侃而談,音調抑揚頓挫,收放自如,時而閉目搖頭,時而站起身來用手指向空中的明月,瘦削的身子前仰后合,長衫下角隨風擺動,頗有仙風道骨的模樣,使得聽課的學生們如醉如癡,大呼過癮。
魯迅上課從不點名,但他的課堂總是人滿為患。魯迅先生上課時,從來不照本宣科,雖然也把教科書放在講臺上,但很少去翻動,而是把所要講的重點一一講解,引經據典,旁征博引,滔滔不絕。他不是在枯燥地給學生灌輸知識,而是用生動的語言,形象化的比喻,來幫助學生們消化理解,而且喜歡和自己所學的醫學知識聯系起來,還喜歡穿插一些與課文有關的故事及在日本時的見聞,因而受到了學生們的歡迎。他還有個習慣,就是一邊講,一邊在黑板上畫圖給大家看,通過這種直觀的方式,來加深學生們的印象,因而收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他是嚴峻的,嚴峻到使人肅然起敬,但瞬即融化了,如同冰見了太陽一樣,是他講到可笑的時候大家都笑了。有時他并不發笑,這樣很快就又講了下去。到真個令人壓抑不住了,從心底內引起共鳴的時候,他也會破顏一笑,那是青年們的歡笑使他忘卻了人世的許多哀愁。”多年以后,許廣平回憶起魯迅講課的風采依舊繪聲繪色,讓人如同親歷一般。有一次講到《西南荒經》說,吃了一種叫訛獸的肉的人,說話就會不誠實。他隨即講了個故事:有人走到三岔路口,去問路,結果從不同的人那里得到三個不同的回答。他接著幽默地說:“大約他們亦是食過訛獸罷!”學生們一陣哄堂大笑。
梁實秋上課,黑板上從不寫一字,他說:“我不愿吃粉筆灰。”梁教授雖為留美歸來的學者,但上課時卻常常身著長袍馬褂,腳蹬千層底布鞋,活似一位老派學者。他講課的功底十分厚重,很有感染力,據說有一次,他在課堂上講解英格蘭詩人的一首詩,有一女生為情所動,淚下如雨。梁教授繼續再講,女生竟伏案放聲大哭起來。
錢玄同在北京師大中文系講傳統的音韻學,講到“開口音”與“閉口音”的區別,一個同學請他舉一個例子。他說:北京有一位京韻大鼓女藝人,形象俊美,特別有一口潔白而又整齊的牙齒,使人注目。女藝人因一次事故,掉了二個門牙,應邀赴宴陪酒時,坐在賓客中很不自在,盡量避免開口,實不得已,有人問話才答話。她一概用“閉口音”避免“開口音”,這樣就可以遮丑了。例如這樣的對話:“貴姓?”“姓伍。”“多大年紀?”“十五。”“家住哪里?”“保安府。”“干什么工作?”“唱大鼓。” 等到那女藝人牙齒修補好了,再與人交談時,她又全部改口成“開口音”,還是這樣的對話:“貴姓?”“姓李。”“多大年紀?”“十七。”“家住哪里?”“城西。”干什么工作?”“唱戲。”同學聽了都破口大笑。
老舍先生講課老是板著面孔,不茍言笑,可出語風趣,惹人發笑。如在講到文藝作品要寫出人物的典型性格時,他說:“要把人物性格描繪得一看就像誰,至少也得像他二哥。”同學們笑了。他仍板著臉再講:“寫典型嘛!就要多加材料,假若你要寫一個愛穿馬褂的人,不妨寫他穿著兩個馬褂,三個馬褂,四個馬褂。”大家又笑了。可他還是板著臉,等大家笑完再接著往下講。他最忌諱說笑話的人自己也笑。吳宓教學極其認真,每堂課必早到教室10分鐘,擦好黑板,做好上課的準備,從不缺課,也從不早退。給學生修改文章時,用毛筆蘸紅墨水寫,字跡工整,涂改一字,必涂四方滿格,免被誤認。他對女學生百般呵護,在西南聯大講紅樓夢研究課時,他見有些女生沒有椅子坐站著聽,他停止講課,馬上從旁邊的教室搬來椅子,等女學生坐好,才開始講課。
金岳霖教授上課時要提問,學生太多不可能都叫得上名字,于是,他就叫道:“今天,穿紅毛衣的女同學回答問題。”于是,所有穿紅毛衣的女同學就都有些緊張,又有些興奮。因為,能夠流利地回答出金教授的提問是件很出風頭的事。
啟功先生講課的開場白很有意思,他是個幽默風趣的人,平時愛開玩笑,上課也不例外,他的第一句話常常是:“本人是滿族,過去叫胡人,因此在下所講,全是胡言。”引起笑聲一片。
選自《通遼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