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線的簡約

高一花

（中共莆田市委宣傳部文化發展改革辦公室，福建 莆田 351100）

論線的簡約

高一花

（中共莆田市委宣傳部文化發展改革辦公室，福建 莆田 351100）

作為一種抽象的藝術，線條是書法創作和欣賞最直接也最關鍵的觀照對象。線條有簡約，有繁復。從審美表現上來說，線條的簡約和繁復的美是各異其趣的。相形之下，本文認為，簡約的線條是優于繁復的線條的，這有技巧和學理兩個方面的原因。但追求線條的簡約亦有必要講究分寸，不可矯枉過正。

書法線條；簡約；繁復；審美價值

線條是書法創作最重要的表意符號，是書法家創作時的用力點，同時也是書法欣賞主要觀照的方面，是欣賞者評判一位書法家創作能力的關鍵指標。簡單說，書法家對線條質量的把握和處理的能力某種程度上決定了書法家藝術造詣的高下。

線條有繁復，有簡約。這是書法線條在表現和欣賞角度一對二元對立的概念。通常說來，比之于簡約的線條，繁復的線條更富表現力一些，在視覺效果上更體現書法家揮灑的才情；然而，書法藝術作為一種純以抽象線條表情達意的視覺藝術，歸根結底是講究在有限的表現中間傳達盡量豐富的信息。從總體上看來，我們認為，書法線條當以簡約為上。這是由技巧和學理兩方面的因素決定的。

從技巧上來講，書法藝術是“寫”的藝術，書法創作在具體操作上就是一種書寫行為。這就應當規避創作過程中的“畫”的做法。一旦“畫”，便與書法表現的手段大相徑庭。而繁復的線條大都已經具備了“畫”的品格，從而就對“寫”進行了不同程度的消解。相反，簡約的線條在操作上是對“寫”這一原則的本真貫徹。非但如此，也只有通過簡約的線條，才能把“寫”的表現力和藝術魅力充分發揮。

從更深層的意義上看來，書法藝術的根本是一種含蓄蘊藉的藝術。它的藝術意蘊的傳達是通過線條的神采來實現的。這就意味著書法創作有必要利用盡量簡約的語言來傳達盡量豐富的意義。“言簡義豐”應該成為書法藝術創作自覺的追求。事實上，早在中國文藝思潮真正覺醒的魏晉時代，就對簡約的美有了深刻的認識。宗白華先生在其《美學散步》一書中對此點有過獨到的闡發：“鮑照比較謝靈運的詩和顏延之的詩，謂謝詩如“初發芙蓉，自然可愛”，顏詩則是“鋪錦列繡，亦雕瞆滿眼”?！对娖贰罚骸皽菪菰唬骸x詩如芙蓉出水，顏詩如錯彩鏤金’。顏終病之?！边@可以說是代表了中國美學史上兩種不同的美感或美的理想?！彪m然這里談論的是文學創作的審美維度，但對于書法藝術也是完全適用的。套用這里的說法，簡約的美也即是“芙蓉出水”的美；而繁復的美便是“錯彩鏤金”的美了。同樣，當我們觀照魏晉士人如王、謝、郗、庾、衛等家族成員的書法作品，均以簡約為主，簡約而流暢的線條承擔了絕大部分表意的功能，從中傳達出優雅瀟灑的風神。這就從藝術社會學的角度證明了這樣一個觀點：簡約的美比之于繁復的美是一種更高層次的美；簡約的線條比之于繁復的線條是一種更富內蘊的表現。

實際上，書法線條傳達信息量的多少，以及傳達信息的效率，與書法線條形態的繁復與否并不成正比。在書法史上看來，這樣的例子有不少。譬如明代解縉的草書，就堪稱是線條繁復的代表。解縉傳世的作品《草書軸》，全文140字，字字纏繞扭結，化方為圓，大圈套小圈，令人不可卒讀。在筆畫處理上又把點畫取消了，純以弧線為之，而當斷處又不斷，使人眼花繚亂，整體氣息上因此就失之糾結而壅滯，在使欣賞者產生審美雷同的疲勞的同時，也使其美學價值大打折扣。又如日本書法家村上三島的部分臨習王鐸的作品，也由于過分纏繞，線條過于繁復而使欣賞者產生遲疑和造作的審美印象。這樣的作品實際上是拋開王鐸作品的再創作，而表現效果并不如人意。同為村上三島的作品，這類線條繁復的作品的美學效力甚至比不上他那些純粹以點代線的作品，盡管后者也難免有因極簡而走了另一個極端的嫌疑。

相形之下，在諸多成功的書法家那里，對簡約線條的表現，其美學意蘊和審美效果往往要大大超過那類線條繁復的作品。這一點，可以八大山人和陳淳的書法為例作一探討。八大山人對線條簡約的認識和處理，也許可以稱得上是臻于極致了，其筆畫純以中鋒出之，圓渾厚重，在允許出現并筆而不影響原字識讀的情況下，則多以大膽并筆取代一筆一劃較真的書寫。這就使得八大山人之書在字內空間中保證了足夠充裕的空白，字勢從容而又留出大量想象的余地，從而使欣賞者在欣賞時葆有充足的閱讀期待，藝術闡釋的多元性、復調性就得到了體現。又如陳淳草書，點線交錯，而并不過分纏繞，當連則連，當斷則斷，加之線條中鋒多于側鋒，干凈利索而無旁騖。尤其是對點的表現，如高峰墜石，有萬鈞之力，筆畫雖短而意境悠長，在簡約的線條中流露出天真浪漫的韻致。

當然，對簡約的線條的崇尚并不是倡導線條越簡越好。書法線條的極簡主義容易導致表達的蒼白，言不及義，使書法家的嫻熟技藝得不到施展，而豐富情感也得不到宣泄。藝術表現就淪為直白無味，這樣便是對線條繁復的矯枉過正的做法，也是對書法藝術精神的簡單取消，是不可取的。

總而言之，書法藝術創作在線條表現上應當追求“以一總多”的簡約性，這樣線條語言的藝術承載力才能得到最大限度的發揮，書法藝術的韻外之致才有可能落實。但同時又要避免在線條表現上的極簡主義的誤區。書法創作有必要追求“行于所當行，止于所不可不止”（蘇軾：《答謝民師書》）的藝術境界，這樣才是書法創作的終極目標。

J292

A

1005-5312（2014）17-0038-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