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鈺晗
(臨沂大學文學院,山東 臨沂 276000)
畫梁落香塵,情里成癡幻
——秦可卿死亡意義初探
崔鈺晗
(臨沂大學文學院,山東 臨沂 276000)
秦可卿是“金陵十二釵”中最早死亡的女子,她雖出場不多,卻因其死因和死亡方式的前后矛盾和巨大反差,成為被紅學界熱議的人物之一。本文試就可卿之死對于小說的意義進行初步探究,以期對曹雪芹鐘情于死亡描寫背后的匠心和作意有所領(lǐng)會。
紅樓夢;秦可卿;死亡;題旨表達
文學作品的思想主題是通過創(chuàng)造形象來實現(xiàn)的,秦可卿在《紅樓夢》一書中雖曇花一現(xiàn)、生命短促,但她謎一樣的死亡和謎一樣的形象面目使她擔負了重要的藝術(shù)使命。劉心武先生把秦可卿視為探究《紅樓夢》的切入點,他“把秦可卿這個人物,當做一個朝里眺望的窗口,一道最重要的門檻,一把最靈便的鑰匙,去探究《紅樓夢》這座巍峨宮殿里的奧秘”。這種切入視角雖有爭議,卻也不失一種可取之法。作者安排“金陵十二釵”之一的可卿匆匆而去,到底有何意義?依筆者看來,主要可歸結(jié)為以下三點:
秦可卿作為“金陵十二釵”第一個悲劇人物,她的死亡是“萬艷同悲”“千紅一哭”女子悲劇的開始,暗示了這些女子的命運走向都是悲劇。自秦可卿離世后,俏晴雯慘死,林黛玉孤亡;迎春所嫁非良,探春遠離故鄉(xiāng);惜春出家,妙玉遭劫;尤二姐吞金,尤三姐刎頸;王熙鳳誤性命,薛寶釵守空房?!都t樓夢》眾女子的命運都染上了悲劇色彩。姹紫嫣紅、鳥鳴鶯囀的大觀園,終于是“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凈!”雖然這些女子的結(jié)局多在高鶚的續(xù)書中出現(xiàn),非芹溪本人所述,但大多還是遵循了芹溪原意的。這一點從上文提到的第五回“游幻境指謎十二釵,飲仙醪曲演紅樓夢”中是可以找到依據(jù)的。賈寶玉在“薄命司”內(nèi)陸續(xù)讀了金陵十二釵正冊、副冊、又副冊中的十四首判詞,首首悲慟。這十四首判詞幾乎包括了《紅樓夢》中最主要的幾位女子,分別對應(yīng)的是晴雯、襲人、香菱、黛玉、寶釵、元春、探春、湘云、妙玉、迎春、惜春、鳳姐、巧姐、李紈、秦可卿,續(xù)書中眾女子的命運雖有背離芹溪原意者,但其悲劇結(jié)局卻不出其二。寶玉于幻境內(nèi)品“千紅一窟”,飲“萬艷同杯”,取其諧音雙關(guān)“千紅一哭”、“萬艷同悲”,此不正是這些女子命運終是悲劇的隱喻,多少有些冷氣襲骨。其死亡的悲哀感由秦可卿之死而起,給予大觀園中如花似玉的眾女子香消玉殞的悲劇命運以點點暗示,終至無可化解。
秦可卿的死亡隱喻過分張揚情欲者的悲劇下場。秦可卿是《紅樓夢》談情之大旨的關(guān)鍵人物,她因情而生,情有雙刃,因而其縱有可親一面,亦不少可輕半許。從她的死亡,更準確地說是從她的淫喪,我們多少可以體會到作者對“情”的度量。情固然是作者張揚的核心理念,然而他也看到,過而則淫,淫則可輕,必然傷及倫理道德或與世俗眼光相悖,所以必然引火自焚。過分張揚情欲都必然悲劇收場,毫無例外,除可卿之外,賈瑞又為一例,二者先后死去,己卯本在賈瑞死處有批文:“先安一開路道之人,以備秦氏仙柩有方也”,作者將賈瑞安排為可卿的開路道之人,其對情可輕的一面的批判意味便不言而喻。秦可卿的淫喪,恰恰體現(xiàn)了作者對“過而則淫”的一種戒懼心理,并借此來匡正寶黛等人的情愛行為。寶釵與黛玉縱然愛的刻骨轟烈,然而卻從未有逾矩行為,他們重視的是聲氣相通、精神相挈?!斑€淚”這一設(shè)定是對情之可輕的有力抨擊,在生命的終結(jié)處,林黛玉日夜悲啼,終至將她衰弱的生命中的全部熾熱的感情化為淚水,報答了她平生唯一的知己。她個人的結(jié)局不言而喻,是悲劇,但于寶黛二人的愛情而言,卻未見得如此。
秦可卿死亡之時的離魂托夢是對賈府敗落的警示和衰亡的預(yù)言?!都t樓夢》中的“夢”不僅對死亡有著預(yù)示性,而且還連接著生死。它猶如一座橋梁,使生者和死者借助夢境可以到達彼此的世界;它也猶如一座界碑,引導(dǎo)人物走向了死亡。秦可卿死前離魂托夢王熙鳳,借此提出“月滿則虧,水滿則溢”、“登高必跌重”“樹倒猢猻散”等警示,籌劃“永繼長策”,于祖塋四周增田畝、建房舍,用以供給祭祀,延續(xù)教育,預(yù)告“繁華瞬息”、“盛筵必散”、“諸芳終盡”。此番托夢包含兩方面用意,一是提出“榮”將轉(zhuǎn)“衰”,人力難保的警告;一是提出增田置舍、籌劃教育的勸諫。她居安思危,預(yù)感精準,其良苦用心不得不令人欽佩。只可惜王熙鳳只想著追問那“烈火烹油、鮮花著錦”的喜事,并未把可卿的話放在心上,可卿的永繼長策也未得實施,賈家這個封建大家族“忽喇喇似大廈傾,昏慘慘如油燈盡”敗落結(jié)局已于此預(yù)言。
秦可卿的死亡是一把開啟紅樓之門的鑰匙,其死亡方式的閃爍迷離,逗引我們?nèi)ヌ骄克劳龅南笳饕饬x:以個人的命運悲劇引出一群人甚至整個家族的悲劇結(jié)局,并對縱情無度者以警示,突出了全書的悲劇主題和“談情”之大旨。如果我們將《紅樓夢》每一個死亡事件點上的這種初步認識串聯(lián)起來,那么對曹雪芹“鐘情”于死亡描寫的原因及其書中死亡事件的意義的揭示必大有裨益。
[1]公孫冶.揭秘與猜謎—劉心武“秦學”透視[C].北京:文化藝術(shù)出版社,2006.
[2]王雪.《紅樓夢》死亡主題研究[D].青海:青海師范大學,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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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5-5312(2014)17-0014-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