郵政巷的那些貓

文+向翔

喜歡老街的人對于貓狗總會有一種特殊的感情，因為即使在空無一人的荒蕪街區，它們也是你身邊最為忠實的觀眾。狗是老街的守護者，而貓則要沉默很多，它們只有在老街廢棄之后才會接管那里。而渝中區下半城的郵政巷長達數年的空置期讓這一過程變得更加有恃無恐，于是流浪貓和掃街人迅速成為了這里的主角。

起初，對于掃街人的“入侵”，貓兒們總是迂回躲避，不敢大意，但后來發現這群扛著相機的人類沒什么可怕，便肆無忌憚起來。海關舊址門口的“沒頭腦”便是一個人來瘋，每次當我走進郵政巷老街，它都第一個冒頭，又是蹦又是蹭。雖然有時會煩這只呆貓表演欲過強，不過要是哪次來見不到它，我還真會有些想念。

有了“沒頭腦”，自然還有“不高興”，這家伙就沒有那么熱情了。它總是躺在一棟80年代公寓樓的自行車棚上，一副哀怨的表情，人稍微靠近就會激動，貓靠近更是免不了打上一架。就連一片葉子掉落，也會惹得它氣急敗壞。

也有與世無爭的，16 號藥商宅邸的“淡定貓”就是一個任憑風吹雨打，獨自45 度望天的主兒。不過你可能不知道，在長期無人居住的棄樓中遇到這種貓是件多么恐怖的事情。不管你怎么靠近，它都保持淡定姿勢。而轉身間它又消失得無影無蹤，還沒等你回過神，頭頂突然拋下一個毛茸茸的東西，抬頭間，和它兩眼相對，身未動，魂已飛。

不過讓我印象最深的貓兒，還是卜鳳居的“貓小姐”。我遇見它的時候，正在郵政巷閑逛。身后傳來一聲貓叫，轉頭一看，不遠處站著一只漂亮的貓兒，它有著深邃的眼神和富有曲線的身姿，優雅而從容，讓我想起了舊時的大家閨秀。每當我走到巷口的時候，它都會跑到一邊喵喵直叫，似乎是在給我指路。我幾乎是下意識便跟著它走了。片刻后，我看著它躍進了陰森的卜鳳居里，我只好爬上老宅旁的那棵樹，這是卜鳳居塵封的三樓唯一的入口。進了屋內才感到有些后怕，聊齋里面各種山精水怪的故事一下子浮現出來，雖然聊齋中都是些妖媚狐仙沒有貓妖，我也不算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依舊有些膽戰心驚。

我一邊念叨著“貓小姐千萬不要害我”，一邊小心翼翼地探索老屋。疑神疑鬼間，一個偌大的衣柜突然躍入眼前，雙開門、蘇州工、鑲金邊、螺鈿紋，大氣十足。還在欣賞突然感覺有些不對，這棟老宅廢棄這么多年，哪來這么精致的柜子？更驚悚的是，消失的“貓小姐”不知道又從哪個角落冒了出來，用爪子不停地刨弄虛掩的柜門。

然后我、柜子還有貓，就這樣對峙著，我正在猜想柜里藏的到底是腐尸、厲鬼還是《夏目友人帳》里的肥貓的時候，柜門突然“咔嚓”一聲開了，里面滾出了一團黃色毛球，嚇得半死的我定睛一看，原來是只小貓崽。“貓小姐”敏捷地叼起這只掉下來的小貓跳上隔層，沖我喵喵直叫。我慢慢地往后退了幾步，從包里拿出所有干糧，捏成碎末，輕輕地放在了柜子的角落里……

當我翻出卜鳳居時早已霞光滿天，“沒頭腦”沒了蹤跡，“不高興”還是不高興，“淡定貓”依舊在45 度望天。而后來，我每次經過卜鳳居都會碰見“貓小姐”。再后來，一個隔三差五就往卜鳳居里扔面包的神經病的傳說開始在江湖上流傳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