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月光的聲音

蘇富瓊

躺在風的深處，用時光這床錦繡緞被捂緊身子，讓聽覺神經在寂靜中緩緩延伸，自由地去捕捉林志炫的歌聲。聽林志炫的歌，就像想念一個人，得莊嚴地安靜下來，即使有再多的萬水千山，也要不露聲色。

林志炫的歌不計其數，我最鐘愛的還是他翻唱的《夜夜夜夜》、《opera》和《煙花易冷》。也許是因為我們同齡，就有了太多不言而喻的巧合。林志炫的歌聲是清涼，潔凈，悠揚綿長的。簡單的鋼琴配樂，接著就是林志炫似是自言自語的呢喃。煙花細雨朦朧中，你仿佛看見清瘦的林志炫身著銀灰色的衣衫從唐詩宋詞中的曲折小徑走來，兩顆虎牙裝點著他似是而非的笑意。《煙花易冷》是一場聽覺上的盛宴，是一種虛擬夢幻般的視覺感受。林志炫用他毫無覺察的嘆息、飽滿的氣息包裹著一句句唱腔，恰是夜空中青花瓷上的一滴清淚落入了湖中。二胡在間奏中恰到好處地響起，恍如一個看破紅塵的中年女子在黃昏誦讀《心經》。歌聲結束，空靜中，石板上依然回響著清冷的雨滴聲或是幻覺中的腳步聲。

《夜夜夜夜》和《煙花易冷》一樣，也是用鋼琴做簡單的配樂。獨特的是林志炫的高音，空曠、飄逸而委婉。從頭至尾的歌聲，像是在和清風談天，聊他過去久遠的一個故事，似是已經抓著，卻悠然從指縫間滑過。一遍又一遍地自問，一遍又一遍地許諾，看似放下卻又有太多不舍的心靈知道，悵然若失的風兒明了，可除了保持矜持的呼吸外再也無能為力，就這樣讓心靈和風兒無語相偎依吧。

些許是我們都已到了中年，學會了藏山不露水。可當我看見林志炫第一眼的時候，他孩子般的笑容還是觸動了我漸漸入眠的神經。一首《opera》，高音區真假聲的自然轉換，猶如月光沐浴的聲音，悄然彌漫敏銳脆弱的神經。自認為，《opera》要是沒有了器樂伴奏，而只是林志炫的清唱，那會更好。《opera》是沒有歌詞的，就像懷孕的母親和她腹中的胎兒一樣，文字和語言又怎能表述完整？

深夜聽林志炫的《opera》，仿佛有一種打坐念佛的肅穆。高亢清涼的聲音不易覺察地撫慰蘇醒的神經，疏緩木魚聲聲的疼痛。深夜聽林志炫的歌，就像賞蘭。寥寥幾葉片，寂寞一世界，不急不緩，不驕不躁。既不會因你迫切的愛而心生歡喜，也不會因你的傷感而提前吐露芳香。她是一個修煉千年的女子，自顧自地淡默著，生長著，慢悠悠地開著花。

用生命把你記牢，用一輩子的時間把你慢慢忘掉，像蘭一樣把所有的都藏在芬芳里，像林志炫的歌一樣把所有的都藏在無語中，就會聽見月光的聲音。這，是我對林志炫《opera》、也是對愛的一種解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