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談
山脊是條路
新搬的家,稍有閑暇總是喜歡到城北的山坡上走。揀一條僻靜的少有人走的路。或者,裸露的巖石把灌木擠出了疆域,掙出的一條不是路的路。我曾經被引入過誤區,以為無論如何能穿透屏障抵達山頂,結果卻無功而返。那些野樹棵子織起的帷幔密不透風,真就是個寸步難行。它們帶尖兒帶刺兒帶張牙舞爪,別說穿透,近身都難。頭發上、衣服上落滿了冬日的灰塵,沾滿了草籽和枯樹葉子,人整個成了一只刺猬。不是所有你以為是路的地方都能走得通,它可以是一處風景,你欣賞就是了。
因為沒有路,這座野山就一直沒能登頂。從春到夏到秋到冬,各種景色看了,各種鳥兒見了,但一直在山坡上打轉轉。去冬一場山火險惡,燒毀了許多林木,也由此僻出了一條防火道。某天順著防火道往高處走,終于一步一步登頂。這里是燕山山脈,群山連綿,高低錯落。人在高處,心胸敞亮,眼前開闊,天地無垠。饅頭一樣的山頭鱗次櫛比。遂不想往山下走,只想征服一個又一個山頭,向著更高更遠進發。順著山脊從這山往那山走,雖也需要攀爬,但植物稀疏,就像女人分列兩邊的長發,無論如何中間總能生出一條路來。雖然也不乏險要,但總有奇妙之處助你一臂之力,就像有一只無形的上帝之手在你的身后,你別無他想,需要的只是勇氣。于是一個下午走了五六個山頭,直走的風光無限。我登山若干年,從沒想到過山脊會是條路,你登一座山困難,但從一座山到另一座山,卻類似一條通途。原來它們都彼此關聯,彼此攜手,彼此溫情脈脈。卻給人類的印象是:高山仰止。
文學創作也像爬山,每一部作品的創作過程,都是不同的攀爬過程。山頭踩在腳下,是實實在在的高度。用文字呈現卻不盡然,有時明明覺得自己攀爬得很高了,也許是虛幻的高度,還在山腳下打轉也未可知。很高興這部以植物命名的書稿最終發在《百花洲》。“薊”是一味中藥,也是我家鄉的名字。只不過它的俗名叫“起起牙”。眼下,又到了開花的季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