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三螺旋理論視角的大學治理創新*

●梁東榮 袁飛 于忠軍

基于三螺旋理論視角的大學治理創新*

●梁東榮 袁飛 于忠軍

三螺旋理論是研究知識經濟社會中大學、產業與政府協同創新的一種新范式。大學使命的拓展、知識觀的轉變、三個知識空間的提出是三螺旋理論形成的基礎。以大學為主體，從三螺旋理論的視角，考察大學、產業、政府的協同創新關系，對于大學治理創新有重要作用。大學應提升社會服務意識，提高知識轉化能力，增強創業意識，推動區域經濟創新發展。

三螺旋理論；大學治理；大學—產業—政府關系；協同創新

為推動不同學科、不同領域間創新合作，促進高等教育與科技、經濟、文化的結合，增強高校的創新能力，教育部與財政部聯合下放了《關于實施高等學校創新能力提升計劃的意見》，決定實施“高等學校創新能力提升計劃”，即“2011計劃”。[1]時代已把高校協同創新放在至關重要的位置，這對于高校既是挑戰，也是機遇。大學管理者如何從三螺旋理論的視角審視大學治理結構，擺脫傳統大學管理模式，對于大學治理創新具有重要意義。

一、三螺旋理論的發展路徑及形成基礎

三螺旋肇始于大學—產業、大學—政府、政府—產業，特別是大學—產業關系的二維研究。隨著大學—產業關系研究的深入，埃茨克威茨和雷茲道夫（LoetLeydesdorff）于1995年共同發表論文《大學—產業—政府關系》，[2]標志著三螺旋理論的誕生。[3]在埃茨克威茨和雷茲道夫的積極倡導下，世界“三螺旋”會議定期在不同國家召開，圍繞大學—產業—政府協同創新新模式展開討論。三螺旋理論與國家創新系統、科學知識生產的“模式2”成為研究知識經濟社會創新的三大模式。[4]

（一）三螺旋理論的變式

三螺旋創新模式的演進凸顯出不同國家對大學—產業—政府關系的理解不斷深入的樣態。根據埃茨克威茨和雷茲道夫的觀點，三螺旋模型由于制度安排的不同呈現出不同的形式。[5]

1.從國家主義到三螺旋模式的發展

根據大學—產業—政府協同關系的緊密程度及地位，三螺旋間的關系呈現出三種模式（如圖1）。在“模式Ⅰ”中，國家包含著大學和產業，決定著二者互動關系的特征，屬于國家干預主義模式。如我國計劃經濟時期，大學、產業完全由國家政策決定，政府居于強控制地位，大學與產業的直接互動水平較低?！澳Ｊ舰颉迸c“模式Ⅰ”相反，大學、產業、政府互相獨立，不存在包含關系，各領域高度自治?！澳Ｊ舰蟆迸c前兩種不同，大學、產業與政府三個制度領域間出現了重疊的知識結構，每個領域既要完成自己的傳統功能，還要承擔著另外兩方的角色任務，屬于完整意義上的三螺旋模式?！澳Ｊ舰瘛被緵]有給“自下而上”的創新者留下主動發揮的空間，與其說是鼓勵創新，不如說是一種阻礙創新的模式，“一個完全由政府主導的三螺旋僅僅能提供有限的理念和行動……因為理念只來源于一個資源：中央政府。”[6]與“模式Ⅰ”不同，“模式Ⅱ”是一種放任主義形式，大學、產業、政府之間沒有真正產生互動?！澳Ｊ舰蟆笔谴蠖鄶祰液偷貐^極力追求的一種完全意義上的三螺旋關系，三者既有共同的目標，又有各自的發展邏輯。

圖1 從國家干預主義、放任主義到三螺旋模式

2.動態平衡中的三螺旋模式

如果政府作用太強，就有可能形成國家干預主義模式，如果三者關聯太弱，就沒有足夠力量交互作用，出現自由放任主義模式，最理想的情況是三股螺旋都有自己獨特的貢獻。大學貢獻最前沿的知識，研究、開發高新技術，政府貢獻最有效的政策，進行有效治理，產業提供充分的資本和市場發展新技術，形成新公司。[7]在知識經濟協同創新實踐中，三股螺旋力量的強度并不是完全均等的，不同的國家、地區及經濟發展的不同時期，三者力量的平衡點也有差異，這樣三螺旋理論就出現了三種變式和三種模式（如圖2）。①

三種變式與三種模式表明：（1）三股螺旋力量都可以成為工作平臺的主軸，即大學、產業、政府任何一股力量都可以成為三螺旋關系的重心，另兩股力量都是三螺旋重疊知識結構的支撐，且可以隨時變換。蓋浙生認為，以政府為主軸，側重于政策制定及制度建立，使大學與產業合作獲得合法性；以大學為主軸，重視專業知識和技術研發，改善產業的產品質量與生產技術；以產業為主軸，可以給大學提供設備和經費，改進大學的研究實力，借助研發成果提高產值。[8]（2）三螺旋保持一種動態平衡關系，即任何一種三螺旋關系都不是固定不變的，在不同的發展時期或不同的經濟區域存在不同的平衡關系，或知識驅動，或政策拉動，或產業引領，或幾種模式的混合，如目前我國的協同創新活動多屬于政策拉動型的，美國多為產業引領式的。（3）大學、產業、政府既協同創新又保持各自的獨立性。埃茨克威茨等引進了“場”的概念指出，每股螺旋力量都具有內核與外場。大學能起產業的作用，但它的核心使命是教學、研究與社會服務，它有區別于政府與產業的本質特征。產業和政府也是這樣。“如果一個機構范圍不能保持它的相對獨立性，那么它就會失去自己獨特的特征。”[9]

圖2 三螺旋協同創新模式之變式

（二）三螺旋理論形成的基礎

三螺旋理論既是創新理論研究深入的結果也是時代發展的需要，是大學使命的拓展，知識價值觀的變化，區域創新理論發展等多種因素交互作用的結果。

1.三螺旋理論形成的前提：大學使命的拓展

三螺旋成立的前提是大學力量的增加，它有足夠的知識生產能力和對外作用，[10]西方大學自中世紀誕生以來，已經走過了近兩千多年的歷史，其使命與功能發生了兩次革命。在中世紀，無論是本科教育還是研究生教育，教學都是大學最為重要的使命。[11]隨著社會的發展，大學慢慢走向僵化、保守，出現了危機與衰落。到了19世紀，以德國為主陣地的大學發生了第一次學術變革，大學的使命由教學拓展到研究，“正是這個研究使命的開創和確立，使得大學又一次獲得了生機?！盵12]以美國為主陣地、以民主化為主題的第二次大學使命的轉型使大學由教學、研究兩大使命，變為教學、研究和公共服務。從此，現代大學的第三個使命——社會服務成為時代的強音，也正是這一點成為大學—產業—政府三螺旋模式形成的前提和基礎。

2.三螺旋的認識基礎：知識觀的轉變

大學之所以能夠進入政府、產業的視野獲得了與其他兩個要素同等重要的地位，還緣于人們知識觀的轉變。第五次國際三螺旋會議討論的主題之一就是“知識的性質：一價性與多價性”。單價知識觀是一種線性思維模式，它把知識生產劃分為不同的發展階段和類型，認為知識生產與擴散遵循從基礎研究到應用研究的路徑。多價性知識觀既把握知識的統一性又關注知識的差異性，對基礎知識、應用知識、專業知識的劃分法加以補充。[13]維阿利（RiccardoViale）和埃茨克威茨指出，隨著學術革命的發展，某些知識同時具有理論性、實踐性和跨學科性的特點，知識多種特性共振形成的重心成為三螺旋理論的“DNA”，從而使某些知識的研究、開發與應用可以結合在一起同時進行成為可能。不論是在發達國家還是發展中國家，知識觀的變化使大學與產業結合在一起，也引起政府的重視。但由于社會條件的不同，政府政策的滯后，使知識生產呈現出從一螺旋到三螺旋的不同模式（如圖1）。[14]正是對知識多價性的認識促進了創業型大學的出現，推動了大學—產業—政府協同創新的升級?！皩χR具有‘多價性’特征的認識鼓勵大學具有多重作用，不僅培養人才，進行科學發現，同時也進行技術的開發，并反過來支持那些追求學術事業的研究人員。知識的多價性本質決定了大學在知識經濟時代的多重作用，它是形成大學—產業—政府三螺旋創新模式的理論基礎?！盵15]

3.三螺旋理論的創新機制：三個知識空間

圖3 三螺旋模型中亞系統的消極與積極配置

三螺旋是一個一般性分析框架，根據大學—產業—政府互動水平高低及區域范圍大小，三螺旋有不同表現形式（如圖3）。在消極模式中，不僅大學、產業、政府三股螺旋力量的互動水平低，而且兩兩互動也較為松散；積極模式與其不同，首先重疊混合部分成為三螺旋的重心，大學在三者互動中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大學的任務向社會服務傾斜，并以此引領其教學與研究的方向。大學由社會次要機構轉變為社會主要機構，成為區域創新活動的組織者。[16]

三螺旋空間是埃茨克威茨三螺旋理論最精彩和最具現實與實踐意義的部分。[17]三螺旋空間——知識空間、共識空間和創新空間，既是一個遞進的有序過程又可以相互轉換。[18]知識空間，即大學與學術機構生產知識，其水平與數量達到一定的臨界點就會溢出大學被轉化成現實生產力，實現知識資本化。知識空間為區域經濟創新提供知識和技術支持，是區域經濟創新的助推器。共識空間是指將不同組織背景、不同觀點的人如大學、產業、政府等參與者組織在一起，提出問題，分析問題，達成共識，形成戰略計劃等活動的過程。“當大學、產業、政府三方的代表們反復論證、達成共識、形成戰略并把實現這一戰略的資源組織在一起時，趨同空間的目的也就達到了。”[19]區域創新主要是組織改進或創建新組織以實現在共識空間形成的戰略目標，填補區域創新環境中存在的空隙。創新空間是進行創新活動的場所，是由多個主體協同創造出來的混雜組織，汲取了不同組織的要素特征。

二、三螺旋理論對大學治理創新的啟示

三螺旋理論視角的大學扮演著更加突出的角色，它與政府、產業在知識經濟社會的發展中起著同等重要的作用，創新政策是相互作用的結果而不是僅僅出于政府一方，每一方既要完成自己的傳統功能，又承擔著另兩方的角色。[20]大學管理者若能從三螺旋理論的視角思考大學的角色與功能，對于大學適應時代要求，打破大學治理創新的瓶頸具有重要的啟示。

（一）大學要轉變角色觀，提升公共服務意識

時代的發展已經對大學提出了新的要求，大學的使命已從傳統的單一教學任務發展成為教學、研究與社會服務三大功能，社會服務占有舉足輕重的位置，從一定意義上說，它引領著教學與研究的方向。1994年，基本斯（MichaelGibbons）等提出了知識生產方式的“模式2”，“模式2”與基于學科基礎根據研究者自己興趣選題的“模式1”不同，它聚焦于問題進行跨學科研究。[21]三螺旋模式汲取了“模式2”和“國家創新體系”的優勢，基于大學—產業—政府關系，以知識經濟社會發展需要為基點選擇研究問題。從我們的切身體會和對大學的觀察，我們發現我國多數大學研究還處于“模式1”和“模式2”之間，科學研究多是基于學科和研究者的興趣選題，或聚焦問題進行跨學科研究，而著眼于社會經濟發展、社會服務及區域經濟創新的意識不強，盡管出現了不少校企、校地、校校協同創新的項目和機構，但多數是迎合國家政策，多屬于被動式協同合作。大學領導者應該充分認識到大學使命的革命是知識經濟社會發展的必然選擇，著眼于國家、社會、產業及區域經濟的發展，引導教師及科研人員的科學研究及教育教學工作，走出封閉的“象牙塔”和個人興趣，關注社會需要，研究社會問題，積極主動的與政府、產業聯系，提高自己的公共服務能力，由被動應付轉變為主動參與者。

（二）大學要轉變知識觀，提高科研轉化能力

三螺旋理論視角的知識具有多價性，即某些知識同時具有理論性、實踐性和技術性等特征，認為科學知識與發明的商業化過程是一個非線性創新網絡（如圖4），它表明創新可以把“科學[S]、技術[T]、R&D、生產[P]和市場[M]中的任何一個活動作為起點?！盵22]現在很多大學的教師和研究人員，把主要精力用在科學研究方面，較少關注成果的應用，特別是做基礎研究和社會科學研究的人員，更不注重成果的社會效果。從知識的多價性出發，大學管理者和科研人員不僅重視科學研究，更要關注科學成果的開發和利用，并積極尋找合作伙伴，把科研成果轉化為社會生產力，進一步深化校地、校企、校校等多種形式的協同創新合作。“21世紀早期，大學即使作為國家和地區產業和科技政策的一部分，越來越清晰地轉變為經濟發展的代理人，它們依然保留了傳統的教學與研究功能?！R資本化’成為大學新使命的核心，它將大學與知識使用者更緊密地聯系起來，使得大學憑自身的實力成為經濟活動的參與者?！盵23]

圖4 非線性網狀創新模式

（三）大學要增強創業意識，推動區域經濟創新發展

從區域創新研究文獻可以看出，多數研究者把企業看作推動區域經濟創新的動力來源，而大學居于被動地位。基于大學—產業—政府關系的三螺旋理論，在強調三者互動關系的基礎上，更加突出大學在區域經濟創新中的推動作用?！霸谝灾R為基礎的社會中，人們越來越多地認識到大學—產業—政府相互作用是驅動科技進步轉變成經濟活動的新區域創新模式的來源。這個相互作用的結果形成了區域創新三螺旋模式?！盵24]從埃茨克威茨區域創新的“三個空間”理論的視角看，區域創新的前兩個階段，知識空間和共識空間特別是知識空間的形成中，大學扮演著關鍵角色。大學在區域經濟的創新中，應該提高主動性和積極性，在創新網絡及與企業、政府的交互關系和學習中，利用正式與非正式溝通，了解產業、政府與社會的需要，有的放矢的選擇研究的主題，發揮區域創新的作用。“在區域視角下，創新網絡的發展基于市場和非市場的相互作用，其特點是聯系、知識和信息的交流以及正式和非正式的合作，而在區域環境中，空間、社會和文化的鄰近性非常有利于這種聯系的產生”。[25]

注釋：

①此圖參考廖佩君的“Etzkowitz三螺旋模式對大學轉型經營之探討”（高等教育，2010年第12期）繪制。

[1]高等學校創新能力提升計劃．http://www.moe.edu.cn/publicfiles /business/htmlfiles/moe/A16_zcwj/201204/134371.html，2012-9-18/ 2012-9-28.

[2]HeryEtzkowitz，LoetLeydesdorff.TheTripleHelix-University -Industry-GovernmentRelations:ALaboratoryforKnowledgeBased EconomicDevelopment.EasstReview，1995（14）:14～19.

[3]LoetLeydesdorff.TheTripleHelixofuniversity-industry-governmentrelations.[EB／OL]．LLeydesdorff-2012-papers.ssrn.com/ 2012-8-26.

[4]LoetLeydesdorff，HenryEtzkowitz.ATripleHelixofUniversity-Industry-GovernmentRelations:“Mode2”andtheGlobalization of“National”SystemsofInnovation.ScienceunderPressure，2001:7～33.

[5]HeryEtzkowitz，LoetLeydesdorff.Thefutureoftheuniversity andtheuniversityofthefuture:evolutionofivorytowerto entrepreneurialparadigm.ResearchPolicy，2000，29（2）:313～330.

[6][16][20][23]HeryEtzkowitz．創業型大學與創新的三螺旋模型[J]．科學研究，2009，（4）．

[7]周春彥，HeryEtzkowitz．三螺旋創新模式的理論探討[J]．東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8，（4）．

[8]廖佩君．Etzkowitz三螺旋模式對大學轉型經營之探討[J]．高等教育，2010，（12）．

[9][22][24]HenryEtzkowitz，周春彥．區域創新發動者——不同三螺旋模式下的創業型大學[C]．新加坡：第六屆國際三螺旋大會主題論文，2007，（5）．

[10][13][15][18]周春彥，HenryEtzkowitz．雙三螺旋:創新與可持續發展[J]．東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6，（3）．

[11][12]周廷勇，熊禮波．西方大學使命的變遷及其歷史效果[J]．新華文摘，2009，（16）．

[14]HenryEtzkowitz，RiccardoViale.PolyvalentKnowledgeand theEntrepreneurialUniversity:AThirdAcademicRevolution.Critical Sociology.2010，36（4）:595-609.

[17][19]周春彥．大學—產業—政府三螺旋創新模式——亨利·埃茨科維茲《三螺旋》評介[J]．自然辯證法研究，2006，（4）．

[21]MichaelGibbonsetal..Thenewproductionofknowledge: thedynamicsofscienceandresearchincontemporarysocieties. London:Sage，1994.1～4.

[25]薛捷，張振剛．基于知識基礎、創新網絡與交互式學習的區域創新研究綜述[J]．中國科技論壇，2011，（1）．

（責任編輯：劉丙元）

本文系2012年教育部人文社科規劃基金項目“基于分布式領導的現代大學內部治理結構研究”（12YJA880073）、山東省高等學校人文社科研究計劃項目“高校教師領導的功能模式研究”（J09WJ17）成果之一。

梁東榮/泰山醫學院管理學院副教授，博士袁飛/泰山醫學院管理學院講師，華中科技大學博士研究生

于忠軍/泰山醫學院管理學院工商系主任，副教授，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