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拍影視劇是一種文化“啃老”

孫曙巒

兒時的經典動畫片《葫蘆娃》有可能被拍成電視劇，有網民爆料。在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官方網站上，一部名為《金剛葫蘆娃》的電視劇赫然出現在拍攝名單中。

“葫蘆娃，葫蘆娃，一根藤上七朵花。風吹雨打，都不怕，啦啦啦啦……”當高亢、激越的歌聲響起時，人們就會想到神通廣大的葫蘆兄弟，想到善良勇敢的老爺爺與穿山甲，想到葫蘆兄弟與蛇精、蝎子精的生死大戰……是啊，在無數人的心中，《葫蘆娃》已與童年的美好時光密不可分，堪稱記憶中的經典之作。

對于這樣的經典之作，人們愿意無數次地重溫，卻一次也不愿意看到它被人糟蹋得不成樣子。盡管資料顯示，《金剛葫蘆娃》中的角色更加豐富，情節更加復雜，但實際上，《金剛葫蘆娃》的主體框架依然與《葫蘆娃》高度一致，正邪對立的情節主線也完全相同。這就意味著，《金剛葫蘆娃》不過是《葫蘆娃》的翻拍。

在觀眾的心中，《葫蘆娃》是一棵繁花似錦、美不勝收的參天大樹，《金剛葫蘆娃》不過是在樹上再嫁接兩根假樹枝插上幾朵塑料花，非但難以出彩，反而是弄巧成拙。

這樣的先例并非沒有。看看翻拍的《射雕英雄傳》，哪一部能夠超越經典的“翁美玲黃日華版”？至于《西游記》與《紅樓夢》，更是誰翻誰挨罵。這也難怪，經典之所以成為經典，就是因為它們已獲得了觀眾較大程度的認可，后來者若想超越前輩，要做的不是翻拍經典，而是另起爐灶，創造自己的經典。可惜的是，這樣的創新能力，許多文藝工作者并不具備。

創新，是文藝作品長盛不衰的秘訣，在此方面，韓劇就是一個鮮活的標本。從上世紀九十年代起，《藍色生死戀》《冬季戀歌》《大長今》《人魚小姐》等韓劇先后在我國走紅，韓劇因此形成了一股強大的潮流，席卷整個中國。盡管有人嘲笑韓劇為“腦殘劇”，但粉絲們依然樂在其中。不過，隨著國內觀眾視野的日漸開闊，隨著韓劇中“車禍、癌癥、失憶”等套路的一用再用，觀眾開始出現審美疲勞，韓劇開始在我國式微。不過，就在人們認為韓劇風光難再的時候，《來自星星的你》卻異軍突起，用外星人與地球人相愛的新鮮故事與精美制作，再次俘獲了我國乃至整個亞洲觀眾的心。看得出來，創新成就了韓劇。

然而，當韓國在文藝創作方面努力推陳出新時，我國的一些文藝工作者卻只想通過翻拍來創造自己的輝煌。“啃老”的大量出現，正說明原創能力的缺乏。

原創能力的缺乏，首先與教育密切相關。長期以來，我國的教育以灌輸為主，學生們所要做的就是消化與吸收已有的知識，而消化與吸收的途徑，不外乎大量地背誦，以及翻來覆去地做題。這樣的教育，自然與創造力無關。另外，在我們的教育體系中，什么問題都有一個標準答案，一旦學生的答案與標準不符，那么錯的一定是學生。這樣的教育使得學生只會求同而不會存異，他們的思維能力被牢牢束縛在“標準答案上”。從這種教育體系中走出來的學生，固然可以擁有深厚的知識基礎，但刻板的教育模式也給他們帶來致命的弱點，那就是嚴重缺乏質疑精神與創新能力。

創新能力的不足，在社會各個領域都有所體現。在科技領域，我國至今仍未創造出震驚世界的科技成果，代表世界最高科學水準的諾貝爾獎物理、化學等獎項，至今仍與我們無緣。在電視綜藝領域的表現就是我國缺乏叫得響的原創綜藝節目。看看火爆的《非誠勿擾》《中國好聲音》《最強大腦》《爸爸去哪兒》，哪一檔不是從國外引進的？同樣地，創新能力的缺乏，使得國內的影視行業翻拍成風、“啃老”盛行。

其次，原創能力的缺乏與內地的著作權保護乏力有關。前不久，瓊瑤發表公開信指控于正新劇《宮鎖連城》抄襲了《梅花烙》。公開信中，瓊瑤一一列出自己的證據：《宮鎖連城》劇本中主線——恒泰、連城、醒黛公主三人的主線發展情節，與《梅花烙》中皓禎、吟霜、蘭馨公主三名主人公的出身背景及三人之間發展的主從關系，可說是完全一致。支線——將軍府中的將軍、福晉、側福晉、庶出兒子等人物，除姓名改變外，人物關系亦與《梅花烙》如出一轍。主情節——連城與恒泰、醒黛公主三人的情感線，完全抄襲自《梅花烙》三名主人公的主情節。恒泰在與醒黛的洞房之夜并未圓房，而是跑到連城處私會，之后醒黛污蔑連城為狐貍精，對她各種虐待等多處細部情節完全抄襲自《梅花烙》原著。

但不幸的是，就算瓊瑤所言屬實，她也無法用法律維護自己的權益。在此方面，一名律師說得詳細：“瓊瑤舉報于正抄襲，這主要是涉及劇本方面的抄襲，屬于文學作品的范疇。目前法律在著作權的保護中，只保護表現形式，不保護中心思想。所以雖然瓊瑤表示于正的《宮鎖連城》的主角設置、主角關系、支線設置都與其《梅花烙》如出一轍，但這些都屬于中心思想層面，所以不能構成侵權。”

更可悲的是，就算被侵權的著作權人千辛萬苦打贏侵權官司，所得的賠償也少得可憐。比如，作家畢飛宇訴編劇陳枰、西苑出版社侵犯其《推拿》著作權，法院雖然判兩被告侵權行為成立，但最終只是判定被告賠償畢飛宇經濟損失5萬元。翻譯家馬愛農訴中國婦女出版社抄襲譯著《綠山墻的安妮》，同樣只是判定被告停止侵權并賠償馬愛農各項損失共3萬元。正因為維權成本太高而收益太低，許多著作權人明知被人侵權也只能忍氣吞聲。既然原創作品保護乏力，那么“借鑒”“巧合”盛行也就不難理解，至于“啃老”，更成了一些聰明人的選擇。

當影視工作者習慣于文化“啃老”時，又怎么可能創作得出吸引世界目光的優秀影視作品呢？當美國人滿臉驕傲地談論《紙牌屋》、韓國人談論《來自星星的你》，我們中國人又能談論什么？許多時候，影視作品是一個國家軟實力的象征，能夠拿出舉世公認的優秀影視作品，才是一個國家軟實力強大的表現。

（作者系自由撰稿人）欄目責編：邵滿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