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故事的人（組詩）

伊沙

二泉映月

三年前的夏天

我和兒子

常在小區的空地上

踢球

一個十歲左右的

小男孩

老是跑來參與

他是小區看車庫的

老師傅的孫子

說話有點大舌頭

那個火熱的

屬于世界杯的夏天

我們瘋狂踢球的行徑

被人一連投訴了兩次

也就不再踢了

三年后的夏天

我總是獨自一人

頭頂烈日

在小區的小徑上

繞圈暴走

“你你你

怎怎么不踢球了？”

有人大著舌頭問我

我才認出是那孩子

他長大了三歲

我才看出是個傻孩子

“你在哪兒上學？”

“我我我……不上學”

到了晚上

小區悶熱的夜空中

響起了生澀的二胡聲

依稀能夠聽出

是瞎子阿炳的

《二泉映月》

除了我

大概無人知曉

是這傻孩子拉的

他在地下車庫頂上

跟隨爺爺學藝

有故事的人

一前一后

聽說兩個同學中風了

我感到無比震驚

一個中學同學

一個大學同學

年齡都比我小一歲

四十六歲的年紀

怎么就中風了呢

一個成功減肥

他原本帥哥

一向很注重自己形象

另一個不但減了肥

還很注重養生

貌似已入道教

怎么就中風了呢

似乎與飲酒有關

但我深知

酒也不過是

替罪羊罷了

這本來就是兩個

有故事的人

用其中一位的話說

“我的心一直丟在

荒原上被狼啃”

現在我不知道

對他倆說什么好

只是希望他倆今后

不要太有故事

譯與寫

譯一首好詩的感受

就像在嚼

上好的牛肉干

嚼啊嚼啊嚼啊

靈感忽至

現在我要寫一首

就像忽然上了一道小牛肉

一閃念

總以為我和別人

玩不來的人

你也不想想

咱倆在一起

能有多好玩

羞 愧

我在譯一位外國詩人的

生平簡介

除其驚世駭俗的作品

他最大的特征

是一位同性戀者

正是由于這個緣故

我有一種優越感

必須承認

每當我面對同性戀者

都有一種

莫名其妙的優越感

直到此時此刻

我讀懂并成功地譯出：

“他終其一生

只愛過這一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