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通話（七首）

王靜怡，1993年生，山東濰坊人。2012年入讀同濟大學人文科學試驗班。同濟詩社現任社長。

一次通話

——給書鶴

上海霧霾，卻像北方的冬天

突然想起北海的花，趁著

京城也是霧霾，我可以問候你的健康

霧氣稠密而均勻地，澆灌在

狹長的路上，我緩緩行

停頓在晚餐前的

告別，我用固定的時長來回憶

一年前，我吞食滿杯水

來對抗疲憊，以及

我們都曾認同的未來生活

“應酬三天，我頭痛但

他們沒醉”

“讓我們聊聊何塞·阿爾卡蒂奧，

漫長的孤獨把人隔開”

距離那些不涉及距離的日子太遠了：

不是一年，而是兩年

2013.12.7 改

我已疲倦

我敏感，不僅對柳絮、酒精

受傷的動物

我迷路，光腳在人群中推搡，一度

走遠，相隔了有限的

湖水，沒有紋跡

如公眾認可般圓滿

雨季很短

握著湖水破碎后的菱角，雕刻下

偶然的紀念日，未到冬季

等待與被等待何等漫長

在時間的針尖上舞蹈，在白晝

覆滅重生

“你別親我，我已疲倦，——

死神會來親吻。”

你會成為幸福的人，而我不會

回 復

——致SH

在某些“不用回復”的環境里

你透過話語構建的玻璃觀察我的行蹤

寥寥幾行影子，如鉛排字跡

等你用宋體還是仿宋，壓縮成恰到好處的

完美，比絕望廣闊一毫米

一毫米的罪行，從七月的站臺到一月的站臺 被我判處死刑，又被你無期赦免

2014.1.19 凌晨

睡眠是如此奢侈

我聽見雨還在下，此刻是昨夜還是今夜

水漲滿了屋檐，沖垮了

窗邊的防線，就站在雨梢光顧的防線

順著水管外壁爬到唇邊的，七月末的氣息

我聽見雨還在下

男人用著不一樣的口音，和尖叫的女人，爭吵

中

聽不清的模糊印象交疊在鏡片上，最后只有

吞咽的滴答聲

從未知的高度落下，我一個人

小心翼翼地躲開行人——散步中的人

怕淋濕了他們的情致

我想去喝杯酒，灌醉這些時間

孩 子

她手臂碰到了我涂滿紅色的指甲，猛地抽回

哼著小曲的孩子，我愛她

可她跑開了，愣怔望向我，疑惑的目光

尋找的是逃跑的風，所以她脫下我的高跟鞋，

赤腳踢開石子

踩碎的水擴散開，那里曾經是我歡愉的森林

此時我眼里含了顆梅子，核卡在心里，長出新

的

純 凈

透過滾燙的茶看到杯底的細紋

光從瓜葉中流走出明麗的綠色，叩開

其中一片，驚擾了多足小蟲

匆匆尋到剛翻新的、細密覆蓋的土

半滴半滴，積聚的濕氣慢慢蒸騰

午后急促的蟬鳴，響亮、沒有干咳

風的逃離摩擦出干燥的年輪，在紅磚上

一寸寸逃離，喧囂的自我忽然變作車馬之音

那些擁擠道路，推搡著撤退

不斷撤退，到杯中成了細紋

一個醉了卻沒醉的夜晚

整個夜晚踉蹌著，撲向路面

我沒有防備，醉了

忘記了右手中指第一節

內側的繭

仔細吻著我們之間的距離，羅列的時間

一聽啤酒最頂端的

泡沫，所有感情沸騰在上面

我拉長了自己的影子爬到你的領口

閉著眼睛看見燭臺

倒了，燙傷了你的指尖

清醒著卻裝作醉了

明明醉了還是最清醒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