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鐵皮蟈蟈的尊嚴

柳條魚兒

每個周末，帶著寶寶回娘家散步時，我總會到附近的花鳥市場轉轉。嘰嘰喳喳的鳥兒，汪汪的狗叫，自然過了五月，這些聲音會被成串籠子里發出的此起彼伏的“居居”聲湮滅。每每經過賣蟈蟈的鋪子，寶寶的眼睛總是瞪得大大的，只是安靜地聽，不吵也不鬧。因為這樣，老媽才把蟈蟈買回了家。

由于平時家住上海閔行，在離開娘家時，我把蟈蟈連同那只籠子，放進了開口的背包。

中午到家后，我順手將籠子掛在陽臺柜子的把手上，就去哄寶寶睡覺了。公公看見了，立馬放下碗筷，拿出一只空豆腐盒，蓋子上剪了一個小孔，然后將蟈蟈從籠子里轉移到了豆腐盒里。他一邊忙著一邊數落我：“籠子這么小，它怎么能舒服呢？你水也不喂，它光吃毛豆不要干死啊！”

我有些汗顏。從小到大，還真沒正兒八經養過蟈蟈。于是，幫著公公將可樂瓶蓋翻過來作為水杯，倒滿水，忙活了好一會兒，才歇下來繼續吃午飯。沒過多久，“居居”聲就從陽臺上響起。頓時，家里充滿了濃濃的夏意。

一個星期，兩個星期……眨眼間這“居居”聲，陪伴我們快一個月。那天早晨，公公照例買了毛豆喂它，突然叫道：“呀！它的腿怎么掉啦！”我急忙起床來看：蟈蟈的左后腿，齊根從身上“掉”下來了。

腿是自己咬掉的？受傷的？四處向養蟲達人請教，才知道，蟈蟈斷腿有幾種可能性：一是在遇到危險時自救，二是缺乏蛋白質營養自殘補充營養，三是后腿與肢體間有切割線，受傷后很容易斷……

總之，獨腿的蟈蟈已是事實。它不是蚯蚓，會再生。腿斷了就是斷了。整整一天，據公公說，那只蟈蟈再也沒叫過。身旁的毛豆，它一口也沒咬過。

晚上，公公打電話給正在上班的我，說他已經把那只蟈蟈放生了。“待在盒子里，終歸也不自由。”

放下電話，有些黯然。突然想起曾經看過一個紀錄片，里面提到清朝晚期，無論是宮廷還是王府，貴族們流行冬天用特制的葫蘆養蟈蟈，每天定時放出來遛，房間放暖爐。那個專門收藏宮廷蟈蟈葫蘆的專家，還批評當年拍《末代皇帝》的法國導演不專業：小皇帝再沒落也不會用一只普通葫蘆養蟈蟈，簡直是糊弄中國觀眾。

再想想自家豢養環境的“粗陋”，那只鐵皮蟈蟈再養下去恐怕真的會“折壽”。再或者，它真的很討厭籠子，討厭密閉的盒子，討厭單一的飲食，這才下定決心“自殘”的吧。

鐵皮蟈蟈是不是也有尊嚴？至少，它用一只斷腿，換得了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