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

權蓉

1

真的。

那天我被一個影子打劫了。

在拉扯之間，我們各自砍掉了對方半個身體。

這個影子精明地和我談判，它說，人，總是要活著的。

2

我們就這樣，拼湊成一個人。

帶著這個影子過活比想象中容易得多。

畢竟它洞悉人性，看透世事。

3

也常苦惱，因為我分不清：

哪半是我，哪半是影子。

影子卻很得意：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4

影子什么也不喜歡，冷酷無情。

我以為自己什么都要學學看看，天真和善。

可是……

它說的也許是真的。

5

曾經我能義無反顧地去愛一個人。

曾經我能不計得失地去做一件事。

曾經我能披荊斬棘地去走一條路。

曾經。

6

影子如果完全侵蝕了我，我會變成什么樣子？

我往出拉扯影子，說就要半個自己好了。

它看著我劃出的傷口慢慢地自愈，不反抗。

它常這樣，安靜地看我徒勞無功。

7

九月的早上，我看不見自己。

只看見影子和很多影子一起坐著。

它指著它們說，不要找了，它們就是你。

8

影子說——

原本你就是很多影子廝殺完糾纏在一起的。

我沒有打劫你，我只是和那些影子不一樣。

9

我們和解了，在這個溫柔的早上。

它說，乖，明天還有一個影子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