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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點閃動

2014-06-23 19:14:04牛健哲
長城 2014年3期

牛健哲

A

上個月我在一個常去的貿易城市逗留,希望能等來生意上的好運氣。在無從進展時,我陪當地一個女朋友去逛了一個寵物展。我以為只要讓她對那些動物興奮起來,自己就可以享受一會兒安靜和沉默,沒料到她對它們太感興趣,由頭至尾她都晃著我的胳膊,幾乎把每一只動物都指給我看,并且強迫我覺得它們可愛。我看見了無數條狗全身毛發被修整得像蒲公英一樣蓬松,大大小小的貓穿著各式的花衣服,長相精明的嚙類動物蜷縮在漂亮籠子里……。展會上有一條擅長接吻的杜賓犬,它跟主人唇吻時,會像人一樣歪著頭閉上濕潤的兩眼,一副陶醉沉迷的樣子,吸引了很多人停步圍觀。

離開后,女朋友后悔沒有親自去親親那條狗,說那是她見過的最特別的寵物。對很多事物她都愛給出近似這樣的評價,包括對我。我沒怎么迎合她,卻在走神中輕輕笑了一下。說不清是什么讓我想起了多年前混跡在莫塔鎮時的一段日子。

B

偶爾提起莫塔鎮和我在鎮里的生活,我只能煞有介事地說在那里我寫了一本不愿示人的書。畢竟世人以虛度光陰為恥。實際上那一年多除了為鎮里的人做過幾次語言家教,我幾乎什么都沒干。在這個鎮停留只是因為經歷了幾次變動遷移后,我對自己未來究竟該有何作為已經沒了主意,而這里似乎是能容我以最慢速度花光隨身錢財的地方。這樣說來,廉價租給我房間的老曼尼是幫了我的忙的。

直到現在我仍沒找到滿意的活法,可作安慰的是,聽說很多人至死也沒能找到。

那時我知道老曼尼也剛搬來鎮里不久。背后我一直這樣稱呼他,似乎對這個干瘦的老頭有一種與生俱來的輕視。我一度想改掉這一點,但別人向我證明沒那個必要。“老曼尼呢?”他們不常提起他,偶爾提起時,準是這樣說。

我們住在莫塔鎮的北沿,據說買下這房子和這大院子花費了老曼尼不少錢,可他對打理庭院并不熱衷。偶爾我幫他剪剪草坪,他好像也不太買賬,還說我弄出的聲音可真不小。但他租給我那房間的價格確實很便宜。總的來說他挺慷慨,有時卻會顯得寒酸。比如我做他租客的第三個月,他突然要我多預付半年的房租。見我有些遲疑,他才解釋說他的小狗最近需要多加照料。這之前我從沒聽他說起家里有什么小動物。

當天我見到了那只有點臟的小狗,黑乎乎的,只有幾個月大吧,可憐地睡在一個簡易的籠子里。我想他剛剛撿了它,但出于尊重或者忽視,我沒多問什么。拿到我預付的租金后,老頭子就搞來了一些獸奶、另一些寵物食品和一捆鋼材。一周后,他竟自己做成了一個敦實的大籠子。我認為他有點反應過度了,原來的籠子應該至少夠那小東西住一年。我見過了它那兩只黑溜溜的圓眼睛,不像會對人索取甚多的樣子。

后來我們東邊的鄰居哈維問我老曼尼最近在搞什么,我說沒什么,只是養了條小狗。哈維從來不拜訪老曼尼,當時我以為他聽見過焊接籠子的聲音才這么問的。

C

接下來的冬天,我過了莫塔鎮外的那條河,在河對岸住了一陣子。當然是因為我認識了個女人。她讓我退掉在老曼尼那里租下的房間,長住在她那里。幸虧我沒有輕信她,我剛剛住了沒多久就和她吵了一架,她把我趕了出來。遠見讓我避免了無家可歸,又回到莫塔鎮。

重新躺在我原來的房間里,第一夜我竟然沒有睡好。我確認自己下午過河的時候就把身后的女人淡忘干凈了,這時失眠是因為樓上老曼尼臥室的方向傳來嗚嗚的叫聲和咕嚕嚕的喉音。這個大院子把我們和別的居民分隔開來,因此夜晚通常顯得特別安靜,這斷斷續續的怪聲最開始讓我汗毛倒豎。聽了很久我才想起來老曼尼養著條小狗。我低聲罵了一句,把被子拉起來蒙住了頭。

第二天將近十一點鐘我才慢騰騰地起了床,身體懶得很,但我還是走上樓去。老曼尼的臥室關著門,我沒去敲門,因為我提前聞到了一股腥臊味。在臥室隔壁的小房間門口,一團鼓囊囊的皮毛蜷在老頭子自制的籠子里。看來這條小狗長大了很多,睡姿和我第一次見它時一樣,但身體飽滿得像是另外的家伙。記得幾個月前它臟兮兮的,現在從它身體和露出的半邊臉來看,簡直骯臟得讓人倒退一步。毛色深淺斑駁,像有污跡在身,也像被輕度燒傷過。我有一點不適的感覺,揮手扇了扇鼻子前面的空氣仍然沒能緩解,稍后我意識到自己是擔心它在我離開前醒過來。

“昨晚沒睡好吧?”

我急忙轉身,兩腳互相絆了一下。老曼尼在我身后說話:“你剛回來,你的響動和氣息讓麗莎覺得不太自在,過兩天就好了。”

“麗莎?”我朝籠子里看看。

“它是個可憐的小姑娘,據說它媽媽那一胎生得太多了。”老曼尼說,“要不然,我現在讓它和你熟悉一下?”他向籠子走了兩步。

“不用了不用了……”我盡量說得客氣,“我要出去一下。今晚估計我沒問題了。”

他有點失望似的:“那好吧,就讓麗莎再不安幾晚,白天再休息吧。”

再入夜,我喝了點酒才睡,睡得好多了。第三晚,上床后,我留心聽了很久,覺得樓上的叫聲和咕嚕聲微弱稀疏了,略感欣慰地合上了眼,意識模糊之際,突然聽到了咯咯的尖笑聲。這聲音難以名狀地刺耳,伴著鐵鏈的響動反復襲來,使我騰地坐了起來,仿佛猛醒于荒野那樣打起了寒戰。每隔幾秒鐘尖笑聲就發作一次,仍然來自樓上,可這回那簡直就是人聲,難道老曼尼突然瘋癲了?

住進來之前我對老曼尼有一點簡單的了解,沒發現什么讓我不舒服的。他還保存著他前妻的照片,據說那女人冷然拋棄了他。在鎮里他是一個平靜而低調的老頭,有人知道他曾是一家市立圖書館的館員,工作做得每時每刻都井井有條。住下后,我更覺得他把日子過得平淡刻板,連戴著花鏡閱讀的姿勢都始終規矩如一。他生日時我甚至想付錢替他找個女人來過夜,可我感覺他不會享受生活中的花樣。隨后,麗莎來了。

我穿著睡衣滿房間翻東西,終于找到了那把手電筒,里面還有一點余電。我點亮它,步子緩慢地走上樓去。這時算是午夜,上樓不是因為我勇敢,而是因為我明白自己沒法在這笑聲里熬過下半宿。

身前的微弱光線游移到樓上,讓我看見走廊里的兩個身影,那應該是老曼尼蹲在出籠的麗莎對面。兩者都弓著身子,瘦削的是老曼尼,兩眼反光、發出尖笑聲的是麗莎。看來老頭子沒事,但我難以安撫自己。

黑暗中,老曼尼發現了踟躕不前的我,喚我過去。我聞到了生肉味。他在給麗莎喂食,麗莎邊吃邊咯咯地發出尖音,沒有興致看我,因而我才敢于走近。一束月光透過一扇小窗,輕薄地照上麗莎的肩頭和腰身。它被鐵鏈拴著脖子,但后頸上豎著很長的毛,我意識到這不是一種適合撫摸的動物。與我見過的狗相比,它的耳根飽滿寬大,五官可絕不疏朗,嘴拱在那堆生肉上時,低矮的眼睛周圍都沾了血污。我看不清生肉,但從麗莎的咀嚼聲中我猜它吃得很香,而且在不斷淌出口水。

老曼尼說:“你要不要親手喂喂麗莎?你也算它半個主人了。”

我沒吭聲,卻悄悄把遠端的一塊碎肉踢到麗莎近前,然后盯著它看。不知怎的,我像是被迷惑住了,麗莎這么快就完成了它的丑陋發育,身上的氣味也更加難聞了,但我一直注視著它啃食時那種貪婪放縱無所顧忌的模樣,很久才回過神來。老曼尼仍蹲在一邊,他的平靜與麗莎的吃相恰成對照。

D

當時我以為有那種奇特感覺是緣于自己過于敏感,但用哈維的話來說,沒有比我更遲鈍的人了,離得那么近還沒有覺出麗莎是什么東西。我辯解說那夜幾乎沒有光亮,直到老曼尼開始在院子里的草地上溜麗莎時,我才看清楚它的全貌,比如那前肩有多高聳、形成了一個夸張的前后斜坡,小掃帚一樣的毛穗短尾有多滑稽,還有頸上放射狀的淺色鬃毛看上去有多輕狂。我又反過來嘲諷哈維,他養的兩匹馬在他家里焦躁了幾個月,他都沒想到附近有一只猛獸。納悶了很久之后,一天,哈維騎著他喜歡的棕色母馬經過老曼尼的院子門口時,一聲馬鳴掩蓋了哈維的驚叫,他摔下了馬背。由于哈維向來以自己與馬的親密關系為驕傲,這次他不得不在家等著顴骨處外傷痊愈,半個多月后才出門見人。這其間他才猜到了問題所在。

哈維是在老曼尼住院期間來找我的,他緊張兮兮地說想看看老曼尼的狗。

老曼尼犯的是心臟病,據他自己說這幾年發病越來越頻繁了。他叫了救護車之后,困難地在呼吸間擠出說話的力氣,囑托我替他喂麗莎。哈維來時我正不情愿地要去干這活兒,我就讓他跟我上樓幫忙。

麗莎早不用它的籠子了,但它脖子上的鐵鏈子有一條胳膊粗。我取出冷藏的生肉,按照老辦法先從遠處扔給麗莎兩塊,才拎著剩下的肉靠近。不需要我提醒,哈維一看見麗莎的樣子就乖乖跟在我側后方。像往常進食時一樣,麗莎咯咯尖笑。此時哈維面色蒼白,收縮了肩膀緊盯著麗莎。它正從烏黑的口鼻間頻頻露出白亮的尖牙。哈維曾經樂于教別人如何與動物交流,喜歡把鄰家主婦舉上馬背,任其嚇得哇哇大叫。但此時哈維一言不發。

過了好久他才輕聲跟我說:“我不認為麗莎是一條狗。”

我說:“它的確夠丑的。”我看了看麗莎,怕被它聽懂似的。

“我不是那個意思……而且,老曼尼確定它是母的嗎?”

“當然了,他還說麗莎的身形是懷胎的好坯子呢。”

哈維只伸出短短的半截食指,指了指麗莎的胯下。我這才第一次看到麗莎兩條后腿之間那一根加上一團明顯凸起的器官,雖然色澤陰暗卻飽含生機。我的眼睛猶如被刺了一下。想起老曼尼叫麗莎“好姑娘”的聲音我甚至有點惡心。

“真不明白,這個老頭子……”哈維的聲音在遠離我。我扭頭看見哈維邊說邊向后退去,自己也丟失了從容,學著他的樣子面向麗莎倒退著走開了。等我來到樓下,先離開的哈維已經在院子里朝門口走去了,連再見也沒說。看來他要看的東西,在很短的時間內給他留下的印象已經足夠深刻了。

哈維的話讓我想到有那么幾天,老曼尼常常請我幫忙提拿東西,理由是他磕傷了臂肘。我看他的右臂根本沒法打彎,但他說只是小傷。一次他別扭地脫下外衣時,露出了肘部包扎的厚厚的紗布,血一定流得太多,那一圈纏得臃腫的紗布像一個只有零星白點的暗紅色臂箍套在那里。但我想老頭子心臟病發作與這次受傷無關,因為那幾天他比較開心,包括因為臂彎疼痛而齜牙咧嘴時,他還少有地打出了幾個歡快的電話。

見識了麗莎的幾天后,哈維給我看了一本圖解食肉目動物的書,我從中找到了麗莎的家族。如果多一點見識我確實早該認出它,曾無心看過的野生動物紀錄片里的幾個鏡頭重回我記憶中,都與混亂和殘忍有關。

“斑鬣狗,俗稱笑鬣狗和虎狼,鬣狗科最兇猛的一種。該科表面像狗,但與犬科無關,基因上更接近貓科和靈貓科。有極強的撕咬、消化能力,是高效的獵殺者和尋腐動物,非洲獅的最大競爭者……雌性通常大于雄性,并以外觀雄性化的假陰莖在交配中占據主動……”

哈維鄭重其事地告訴我:“我們得弄死麗莎。”

“我們?你養了馬,當然不喜歡麗莎了。你不想每次騎馬路過都摔下去,關我什么事?”我沒有給哈維好臉色,實際上是因為心里有些亂,不想再談這個了。我在那本書里看到了幾條斑鬣狗把頭伸進角馬尸體的胸腔里挖吃內臟的照片,還有它們圍繞在巫婆與火焰周圍的一幅油畫。

E

老曼尼出院回家后,一時體力差得很。他說過會減免一些我的房租后,我照顧他吃了幾天飯,還為他讀過幾次書報。他選給我讀的東西經常是各地的風俗和珍奇見聞,比如訂閱的期刊《探尋者》和《世界角落》之類的內容。他說他年輕時讀了太多老舊嚴肅的書,做人沉悶得惹人嫌棄。

對麗莎,他似乎更加寵愛了。我給他讀東西時,通常麗莎就被牽在他身邊,它多半安靜地臥在床邊避光處,睡著了一樣,這樣的時候我就讀得相對順暢,不大結巴。有一次我不小心把手里的書啪地掉在地上,蜷伏著的麗莎沒有像狗那樣騰地站起身,然后看看出聲的方向發生了什么,而是由臥姿直接露著牙向我猛躥過來,鐵鏈繃直后拉住了它。我在椅子上收縮肛門的速度也不次于它。老曼尼告訴我沒事,“這姑娘只是太寂寞了。”

我也像他一樣輕描淡寫地咧嘴笑笑,看著麗莎回到讓它舒服的陰影里,然后伸出我的一只腳,試圖用腳尖弄回地上的那本書。

一個中午我和幾個鄰居去哈維家看他的母馬下小駒,是一次難產,據說從清早就開始了,母馬一直在掙扎,小駒的半截身子在母親屁股后邊掛了很久,結果它一落地就是死的。濕漉漉的小東西并攏著兩雙細腿躺在地上,哈維心情壞透了,滿嘴臟話。

想不到晚上老曼尼聽說這事后,竟然用還有些軟的腿走出門去,要來了那馬駒的尸體。其實哈維應該想到老曼尼要那個死駒想要做什么,不知這老頭是如何巧妙地說服他的。這時由于主人的身體狀況,麗莎已經幾天沒吃整塊的肉食了。

老曼尼仿佛一下子恢復了健旺,讓幫忙搬運的小伙子把死駒放在院子內一面石桌旁的角落,潦草地送走了人家,然后就急著牽出了麗莎。我在房間里聽見麗莎剛來到一樓就開始尖笑了。顯然它和老曼尼都很興奮。他們在地上那匹小馬跟前低下了頭,麗莎毫不耽擱,開始了啃食,老曼尼則是在出神地觀看,誰都沒回頭看來到他們身后的我一眼。暗夜里我能看清的,只是麗莎甩動脖子撕肉時一次次露出的通亮眼球,但我能聽見吸食意大利面條的聲音,也能聽到折斷骨頭的聲音。老曼尼絲毫不想打擾麗莎,像在見證杰作誕生一樣。我還從沒見識過對完整尸體這樣粗魯的處理,白天時這匹小馬只是沒喘上氣來,就落了這樣慘不忍睹的下場。我又快要看得發呆了,但這氣味太讓人作嘔。我回到自己的房間,把準備好的晚餐倒掉了。

第二天清早,我發現昨晚馬駒尸體所在的角落,有一片被蒼蠅圍繞的血與脂油形成的污跡,還有幾縷馬尾,這說明老曼尼夜里欣賞過那場表演后,沒有像往常那樣打掃現場。以前麗莎弄臟的地方很快就會被他收拾干凈,我覺得他昨晚是過于心滿意足了。

我屏住呼吸踢開了馬尾,認出附近還有半個小馬蹄,上面劃滿尖牙齒痕。不見其他的骨頭。怎么,麗莎連馬蹄也吃下了三個半?

“怎么樣,看清楚那是只什么樣的野獸了吧?”哈維在酒館問我。

“你給老曼尼馬駒難道是為了惡心我?”我皺眉問。

“我得對老曼尼喂養小狗表示支持,”哈維抬起一對食指和中指彎了彎,做出個空中引號,把另一只手搭在我肩頭,壓低聲音說,“然后我們再找機會動手……”

“得了吧,我說過,別扯上我。”我扭開臉,自己喝酒。

睡眠不好的日子,我喝酒就會比較多。這階段每個聽到麗莎尖笑的晚上,我都會不由自主地猜想還有沒有同樣閑適的小鎮和同樣便宜的出租房間,繼而想到迄今的空虛與失敗,還有無可期待的未來,然后在聽似尖酸的陣陣笑聲中等待注定昏昏沉沉的新一天。這天從酒館回來后,我覺得陽光甚好,索性把一把舊躺椅拖到院子里,仰躺在上面曬起了太陽。合上眼皮我也能看見一片暖色,舒服透了。我像個老年人一樣睡著了。意識漸漸恢復時我覺得自己睡了很久,我把有點酸疼的脖子歪向另一邊,完全想不起自己處在何時何地了,隨后我明白這種渾然不覺其實是最好的美夢。

右側的腹股溝開始給了我知覺,抓癢似的。我睜開眼睛,看見麗莎正在用鼻子摩挲我的腿根。它的嘴唇還是那樣黑而黏濕,牙齒還是那么獰白,可這一刻我才意識到它長到多大了。我不喜歡它這么主動,并立即做出反應,重又閉上雙眼,把上下眼皮緊緊擠在一起。

再睜開眼,我看見老曼尼坐在右邊幾步外的木凳上,上身趴在那面石桌上,也在瞌睡。麗莎脖子上套著那根鏈子,鏈子的另一端落在老曼尼身旁的地上。我盡量不振動自己的聲帶,想用氣嗓叫醒老曼尼。我知道白天打盹兒對老頭子益處良多,但我認為這次他必須醒過來。

我脫險之后已經大汗淋漓。老曼尼起初安慰我說麗莎只不過是在向我示好,后來看看我濕亮的臉龐,他道歉了。我沒對他說什么,也無話可說,他應該知道他睡得有多香,麗莎直到對我的身體失去興趣后才自行走開,在我的褲襠處遺下一片涎水。

哈維聽說這事之后大笑了足足十五分鐘。

F

“老曼尼什么時候走?”在酒館門口,哈維邊拴他的馬邊問我。

我眼睛看著別處,簡單地告訴他:“明天上午。”

那頭小馬駒在麗莎嘴下消失之后,老曼尼就經常外出,帶一些古怪的東西回來。鎮里人對他的毫不關注還真是件好事。至少每隔幾天他都要出去一次,搞到的一般是比較完整的動物尸骨,有牲畜的,還有鹿的。顯然他是在跟附近鄉村的人或者獵戶打交道。但有一次他運回了一個麻袋,從里面倒出了十幾個互相磕碰的烏龜,多數是死的。麗莎很聰明,先咬死了那幾個活的。它咬穿龜甲,就像我們嗑開瓜子那么容易,不過最終它把它們連肉帶殼都吃光了。一天老曼尼站在院子的草叢間,手里拿著一個石頭樣的白色球塊,還幾次用拇指擦下那東西表面的白色粉末來仔細欣賞。出于好奇我從他手里接過了那東西,覺得并不堅硬,也學著他的樣子把玩起來,直到他告訴我那是麗莎的糞便,因為吃下了足夠多的骨頭才變得這么漂亮。

“方便的話,到時為我留幾顆這東西。”老曼尼說。我沒聽懂,他笑了,“到時候你就會明白了。”

這次老曼尼出門后,我沒有去鎖好院門。我靠在房間的窗口向外張望,不久哈維就探頭探腦地進了院子。他戴著膠皮手套朝窗里的我揮了揮手,就跑到一個墻角,回到我視線中時手里多了一團電線,看起來又重又粗,正被一圈圈放開。我在窗子里自己搖了搖頭,就像我原本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勾當似的。他說他以前是鎮里的電工,可差不多用了半個小時,他才在草坪中央的水源處把一切擺弄好。

他朝房子走過來,拉開門之前,牛仔似的對我點了一下頭。我聽見他穿著膠靴冷酷地上樓梯的聲音,和一連串劇烈的嗚嗚聲與咕嚕聲,然后是咚咚跑下樓的腳步聲。哈維推開我的房門,氣喘著說最好還是由我去把麗莎牽下來。事先他說過不需要我動手的。

“幫人幫到底!”他幾乎把我推上樓去。

哈維的樣子使我看起來很老練似的。我先把一塊生肉拎在手里,努力放松下來,終于把麗莎的鏈子握住。關于下樓的節奏,麗莎就是我的老板,我遷就著它,自己走得磕磕絆絆。哈維跑在前面替我打開門。來到院子里,我看見水源處已經蓄積了一汪水,在午前的新鮮陽光下閃亮得晃眼。勉強又走了幾步,我就松開鏈子,把手里的肉用力遠遠地扔了過去,在那汪積水中濺起慌亂的水花。麗莎尖笑著跑過去,身體起起伏伏,有些像熊的姿態。我很少看麗莎連續奔跑,但卻不覺得它的跑姿陌生,它在方方面面制造的丑的感覺有渾然一致的味道,你看見它的任何一個局部或者瞬間模樣都應該能立即認出它。也許這就是它如此令人迷惑的原因。

麗莎朝水源越跑越近。我問身邊的哈維:“你能確保幾秒鐘就能完事?”他興奮地說電線連接著墻外的什么,肯定能行。隨即他張大嘴巴一指前方。我趕忙閉上了眼睛,聽見嘭的一聲,緊接著又是更響的一聲。我想場面一定火花四濺,但睜開眼睛后,我看到哈維抱著一塊籃球大的石頭沖了過去。麗莎單側的一條前腿和一條后腿抬向天空,還在抖動,哈維在幾米開外停下腳步,用那塊石頭猛地砸向它……

正午時,哈維把車開到鎮子東面的河邊。我隨他下車,來幫他最后一個忙。他從車后廂拽出那個帶血的麻袋,一腳一腳地把它踹向水流。麻袋口沒有綁緊,滾了幾滾繩子就散開了,麗莎的大半個身子袒露出來,原本的黑斑點終于與真正的燒焦痕跡區分開來,它的頭癟塌了一半,那只眼睛與模糊的血肉混淆在一起。

“你非要讓我看到這個不可是不是?”我生氣了。我想起老曼尼說過的話,他說我算是麗莎半個主人。

哈維正踩著麗莎的爪子,在河邊留下了幾個爪印。“快了,馬上我們就誰都不需要再看見它了。”

毒辣的陽光下,哈維和我合力把麗莎甩進了河流中央。

G

這天老曼尼回來得很早,此行看來很順利。他弄到了一頭肚皮雪白的鹿,喊我來看個新鮮,他說這鹿到他手上還沒斷氣,可惜路遠,否則麗莎能吃到活的。

吃力地安放好鹿后,他上了樓。我在院子里等待樓上的叫聲,我忘了他是老曼尼,沒人聽過他大呼小叫。果然幾分鐘后他跑到院子里來,滿頭汗珠地對我說麗莎不見了,一定是他走時沒有拴好鏈子。

我開始陪老曼尼到處搜尋。他重新查看了室內兩層樓的每一個房間和屋頂的閣樓,推開了每一扇門,他臉上被涂上層層失望,由此我能想象當年他剛剛發現妻子離開時的情形。回到院子,他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嘴里叫著麗莎,但似乎自己也不相信麗莎能聽懂自己的名字。走到水源附近,我說這里的水閥壞了,我花了整個上午都沒修好。但老曼尼并沒有問過我地上的水的事,只顧懷疑麗莎是從堆放舊物的那面墻跳出去的,自言自語說早就該把圍墻加高的。

他要在鎮里好好找找,我只好和他分頭去找。他順著路急急地向一邊走了下去,背影愈顯瘦弱。我則在另外半個鎮子里沒有目的地游走。經過哈維的院門口時,見他在院里深處打理他的馬,并望見了我,我避開他的目光繼續向前走,一時猶如真的在尋找什么。轉了很久,后來天色暗了下來,我不知不覺走到那條河邊,但只平行著河道徘徊,沒有走近河水。

太陽沉落之后,我看見老曼尼走過來,灰白頭發汗濕凌亂。他對我搖了搖頭,說如果麗莎走到這里,應該就不會回去了。他不再尋找蹤跡了,自然也沒走到麗莎的足印跟前。老曼尼只是無比疲倦地望著河的下游。陽光退去后,河水顯得陰冷薄情。

這個晚上,我們的整個房子里格外安靜。沒有了一丁點麗莎喉嚨或者腳爪發出的聲音,也沒有了鏈子偶爾拖劃地面的聲音,老曼尼也沒有起夜,像似一個完美的無聲境界,在其中,我更嚴重地失眠了,極盡耐心才讓自己留在床上。雖然我次日很晚才發現異常,可我覺得,老曼尼就是死于這個靜謐夜晚的。一個環境里欠缺了原有的呼吸,絕對會給人以不同的感覺,但在當時我確實沒想到這么多。

H

失眠后度過了又一個懶散的白天,我在外面混到天黑才回到住處。那頭鹿還在院子里,我想去提醒老曼尼別讓它爛在那里,直到上到二樓才意識到沒人開燈。然后在老曼尼的臥室里,我看見他的身體斜在床上,頭仰垂在床沿外。他的嘔吐物沾染了麗莎原來棲身的位置和它的鏈子。他本來如此靠近麗莎,不該這么孤獨地咽氣。

我留在莫塔鎮的最后事由,就是幫忙料理老曼尼的后事。我以為自己會為這變故壓抑一陣子,甚至傷感地過幾天日子,但夾在幾個鄰居中間忙碌著,很快打消了這種多愁善感的苗頭。大家是盡心的,可在做事間歇也會開開玩笑。以去世的老曼尼為主題,人們都聊不上多久。即使了解他來歷的人,也只能重提他做圖書館員時如何兢兢業業。關于老曼尼的一切似乎只能供人們談兩三句,因而笑話和別人的趣事自然會冒出頭來。我們呵呵笑著,間或驚訝于誰在荒郊的墓地里睡過幾夜,誰在十歲前就有了成色十足的性經驗,誰又計劃早晚吞下一條活蛇。

說笑間,我突然很想把老曼尼和麗莎的事講出來。這是一種莫名其妙的沖動,但鑒于老曼尼從沒對別人透露過半句,我忍住了。我回到自己的房間,取出一封還沒有封好的信。這是我那晚在老曼尼的身體旁發現的,是一封簡短而耐人尋味的書信。我沒弄懂信文的涵義,所以擅自留了下來。我喜歡收藏自己不懂的東西,以免它們被別人先弄懂。

我展開那張信紙再次過目,上面只寫著:

親愛的馬克瓦拉兄弟,我很傷心地告訴你們,麗莎丟了。我現在感覺不太好。我想再要一只,要大點兒的,別擔心太多,時間可能不多了。價錢不是問題,請幫我!

署名是曼尼·庫珀,他生前我一直說不準他的姓。信封上的地址沒有寫好,看得出信是要寄到博茨瓦納去的,但具體地址的條目被勾劃過,又沒有補全。估計老曼尼在寫這封信時身體已經很難受了,而記性更讓他懊惱。

參加葬禮那天,我已經收拾好了行裝。律師說,老曼尼早就把房子還有一條不見蹤影的“麗莎”留給了他前妻,我沒有指望新主人會讓我以同樣的租金住下去。而且我不太喜歡這個沒見過面的女人。不過當我在葬禮上見到她時,我忽然明白了很多事。她確實很漂亮,比照片上神色凌厲,她的藍眼睛似乎不會注視凡塵間的任何東西。她剃光了所有的頭發,這讓她顯得腦袋略小,并相當高挑。她剛剛現身時,我大膽地盯著她和她的同伴看,并不擔心失禮,因為在場的所有人都在望著她們。她的同伴是另一個光頭女性,穿著硬朗的黑色皮夾克。她們青色的頭皮上分別紋著兩個字母,合在一起是那個粗野的臟詞。只有那位前妻眼角的皺紋能表明她們老少不一。

哈維說,這對女人是一本獵奇刊物的攝影與撰稿記者,他表示愿意讓她們拍攝自己那幾匹馬特馴過的交歡場面,可這兩個不識貨的家伙像沒聽見他說話似的。至于刊物名稱,哈維說好像叫作《探查者》,我糾正他說,應該是《探尋者》。

在老曼尼直挺挺的身體旁,幾個鄰居作為相識者給出了最后的贈言。發言者們悉數提起了老曼尼的成熟與平靜,似乎這些真的是某種美德。做圖書館員的曼尼是這樣,來到莫塔鎮的老曼尼依然如此。有人甚至巧言說,他就像一滴純凈的水,優雅地沉入了靈魂之湖。我聽著這些故意放慢節奏的話,心里想到的是麗莎的斑點、利齒、通亮的夜眼和放肆的尖笑,還有老曼尼案頭那些色彩鮮明的書刊。我為他讀過的只是很少一部分,但他對每一段都聽得很認真。看著他的棺木,我回憶起我讀過一段關于“神鳥葬”民俗的記載,其中的土著民族會把去世族人的尸體置于鷹、鷲來往的高地,再動手對尸體的皮膚和骨骼加以剖割使鮮肉綻露,以鼓勵那些食腐猛禽吃掉死者的皮肉和臟器,并視完成此舉為圣美。

“那么,尸體還是要由一群人來擺弄一番是吧。那些大鳥能吃掉人的骨頭嗎?”老曼尼聽到這段時問我。我接著讀了下去,還給他看了書中白骨扎眼的照片。“神鳥葬”者的骨頭要由旁人來另作處理。記得老曼尼看過照片后欣慰地笑了,他撫摸著麗莎的鬃毛說,麗莎再稍稍長大些,就可以獨自把骨頭吃得一干二凈。他的笑容如此詭譎。當時我心不在焉,但在葬禮上,在老曼尼的遺體旁,我仿佛開悟了一切,連那顆出自麗莎的白色球塊也浮現在眼前。猜想有時令人呼吸粗重,我沉浸在這樣的猜測之中,同時暗自欣賞著可能藏在老曼尼心里的主意。不知他是在一生里何等的沮喪壓抑中,決定做一件令人刮目相看的事,并以此收尾平淡人生的,反正,我和哈維毀了他設想的驚世之舉,也毀了他對這個世界和他所在乎的人的別致告別。

老曼尼的前妻上前發言了,她談吐隨意,不時輕輕晃著光頭,與橫陳的被穿戴得筆挺的前夫的確猶如出自不同世界。我邊聽邊摸著懷里老曼尼寫給博茨瓦納朋友的那封信,心情低落。這個光頭女人對老曼尼的評價,居然與旁人的如出一轍,除了那一絲譏諷。

“……一個一生規矩而可靠的人,盡管有點過于可靠。”她說。

她提到了老曼尼給她的電話留言,在離婚多年之后他告訴她,他正在預備做一件能讓她驚喜的事,他要送給她一份禮物。但她顯然認為這是陳腐的婚姻感情的延續,而驚喜和禮物只是指房產的遺贈。遺囑中的麗莎完全被忽略了。

在葬禮隨時可能結束之際,我像似受到了不明的鼓動,邊起身邊邁開腳步,走到還沒有說完的光頭女人旁邊,在眾目睽睽下高聲開腔。我的聲音壓過了她的結尾句。

“我相信你們都喜歡老曼尼,但我才是最近十幾個月和他住在一起的人,今天我最應該當著全鎮人和他本人的面說上幾句。”我走到棺木邊,心里明白不能說破一個已被破壞的構想。我拍了拍棺壁說:“你們知道,這種機會不多了,我是說我和他都要走了,去不同的地方。因而現在我可以坦白地說,你們根本不了解這個叫曼尼……曼尼什么的家伙。他很少和你們相處,是因為他的生活見不得人。太瘋狂了,即使他不出事我也住不下去了——他有很多使人戰栗的想法,尤其熱衷于那種狗屁的尸體超度主義,其實簡直是肆虐動物尸體成癮!他像集郵一樣收集各式各樣生靈的死尸,用不同的方法凌辱它們甚至張開嘴撕咬它們,也許現在院子里還有肢解的痕跡呢。他那么嬌慣他的小狗麗莎,可它一死他就下手了,干得毫不手軟……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老變態!我默默承受了太久,不得不在他入土之前揭穿他。別像傻瓜一樣被他的表面騙了!”

我用盡了腦子里的所有措辭,然后滿意地看見面前所有人,包括那個光頭前妻,都驚訝得張大嘴巴,只有躺在棺材里的老曼尼臉上隱約露出聊受安慰的微笑。這是我在莫塔鎮做出的唯一一件像樣的事。

責任編輯 王志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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