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舟競渡

疏疏幾點黃梅雨，佳時又逢重午。角黍包金，香蒲泛玉，風(fēng)物依然荊楚。形裁艾虎，更釵裊朱符，臂纏紅縷，撲粉香錦，喚風(fēng)綾扇小窗午。

沉湘人去已遠，勸君休對景，感時懷古。慢囀鶯喉，輕敲象板，勝讀離騷章句。荷香暗度，漸引入陶陶，醉鄉(xiāng)深處，臥聽江頭，畫船喧韻鼓。

—周邦彥《齊天樂·端午》

龍舟競渡自古有之，是端午節(jié)的一項重要活動。每年農(nóng)歷五月初五，在屈原故里秭歸，鑼鼓動天，《招魂曲》響，四鄉(xiāng)八里的人們聚集到西陵峽南岸，用劃龍舟這種最古老、最隆重的方式紀(jì)念屈原。

《續(xù)齊諧記》云：“楚大夫屈原遭讒不用，是日投汨羅江死，楚人哀之，乃以舟楫拯救。端陽競渡乃遺俗也。”龍舟競渡相傳起源于古時楚國，人們因舍不得賢臣屈原投江而去，爭先恐后劃船拯救，后來追至洞庭湖時不見蹤跡，便于每年農(nóng)歷五月初五劃龍舟以紀(jì)念之。

南朝梁宗懔《荊楚歲時記》載：“五月五日競渡，俗為屈原投汨羅日，傷其死，故命舟楫以拯之。”所以在湖南汨羅縣，龍舟競渡前必定先往屈子祠，披紅布于龍舟之龍頭上，將龍頭供于祠中拜祭，之后再安回船上。在屈原故里，同樣有賽龍舟前拜祭屈原的儀式。劃船過程中，人們大喊“何在”，可以解釋為尋找投江而死的屈原。

除了屈原之說，不同的地方對龍舟競渡的意義有不同的解釋。吳越地區(qū)，有龍舟始于越王練兵之說，《越絕書·外傳記越地傳》云：“競渡之事，起于越王勾踐，今龍舟是也。”在江蘇一帶，競渡是為了紀(jì)念伍子胥，《荊楚歲時記》曰：“東吳之俗，事在子胥，不關(guān)屈平也。”浙江地區(qū)，龍舟競渡是紀(jì)念曹娥；廣西地區(qū)則是紀(jì)念馬援；福州則紀(jì)念閩王王審知。

最初，“競渡”之舟只是一般的小舟，西周才有“龍舟”之說。《穆天子傳》載：“天子乘鳥舟、龍舟，浮于大沼。”春秋戰(zhàn)國時期，“競渡”活動已相當(dāng)普及，這從浙江鄞縣出土的一件春秋時期的青銅鉞上的“競渡”紋可以看出。

秦漢魏晉以降，民間“競渡”已常在一些特定的時間里舉行，只不過歷代時間可能略有不同，但漢代、南朝已形成在五月初五舉行龍舟競渡的習(xí)俗（見《續(xù)齊諧記》）。《隋書·地理志》云：“屈原以五月望日赴汨羅，土人追至洞庭不見，湖大船小，莫得濟者，乃歌曰：‘何由得渡湖？因爾鼓棹爭歸，競會亭上，習(xí)以相傳，為競渡之戲，其迅楫齊馳，棹歌亂響，喧震水陸。諸郡皆然，而南郡尤甚。”可見，龍舟競渡在隋朝已演變成“競渡之戲”，而且“觀者如云”。

到了唐代，龍舟競渡的規(guī)模宏大，動輒數(shù)十艘巨大的龍舟參賽，并開始為比賽設(shè)置“錦標(biāo)”，即在終點豎一竹 竿，竿頭上懸錦彩，優(yōu)勝者奪到錦彩就稱為“奪標(biāo)”。這就是后來體育競賽中“錦標(biāo)”的由來。“錦標(biāo)”的設(shè)置，使競渡變得更為激烈和扣人心弦。唐代詩人張建封的《競渡歌》，淋漓盡致地描繪了一千多年前的那場龍舟競渡比賽。詩曰：“五月五日天晴明，楊花繞江啼曉鶯。使君未出郡齋外，江上早聞齊和聲。”為襯托競渡的熱鬧場面，詩人又寫道：“兩岸羅衣破暈香，銀釵照日如霜刃。”這樣精彩難得的景象，連封足禁閉的婦女也會梳妝打扮，出來觀看，可以想見江邊是多么熱鬧！接著詩人筆鋒一轉(zhuǎn)，由明快變熱烈：“鼓聲三下紅旗開，兩龍躍出浮水來。棹影斡波飛萬劍，鼓聲劈浪鳴千雷。鼓聲漸急標(biāo)將近，兩龍望標(biāo)目如瞬。坡上人呼霹靂驚，竿頭彩掛虹霓暈。前船搶水已得標(biāo)，后船失勢空揮橈。”那緊張熱烈的競渡氣氛，頓時躍然紙上。

龍舟競渡如此精彩好看，皇家怎能不熱衷？歷代的帝王們均有臨水觀看龍舟競渡的活動，這些在皇家園囿舉行的比賽，常被畫家記錄下來，實在是因為這精彩的畫面本身就值得入畫。

宋代為練水師并進行娛樂，水上運動盛況空前，龍舟競渡絲毫不遜唐代。故宮博物院收藏的一幅《龍舟奪標(biāo)圖》，就描繪了北宋皇室在宮廷后苑龍舟競渡的盛大場面。

順治十一年（1654年）端午，皇帝召內(nèi)大臣學(xué)士等，乘龍舸游西苑，歡宴至暮。圓明園盛時，除遇天旱祈雨，每逢端午節(jié)便在福海舉辦龍舟競渡活動。昭梿的《嘯亭雜錄》中有關(guān)于福海龍舟競渡的描寫：“命內(nèi)侍習(xí)競于福海中，皆畫船簫鼓，飛龍妲首，絡(luò)繹于鯨波怒浪之間。蘭橈鼓動，旌旗蕩漾，頗有江鄉(xiāng)競渡之意。”皇帝及王公大臣在湖西岸中部的望瀛洲亭觀看，嘉慶時改在澄虛榭；皇太后及后妃們則在湖心的蓬島瑤臺觀賞。龍舟競渡結(jié)束后，皇帝則到圓明園同樂園清音閣戲樓看戲。“中流九龍舟，誰肯相參差”，就是乾隆在觀看西苑龍舟競渡之后留下的著名詠唱詩句。

具有豐富文化內(nèi)涵的龍舟競渡活動，代代相傳，流傳至今。它所傳遞的積極向上、團結(jié)奮進的精神，讓這項運動擁有了持久鮮活的生命力。endprint